入夜，如泉照例在我身邊值守，冬季夜晚多需要人更換火炭。我卻讓她回去休息，叫了環(huán)云前來侍奉。更換火炭是個辛苦活計，整夜都不得安睡，有的刻薄主子若是稍微感到有些涼意，輕則打手，重則罰跪不給飯吃。環(huán)云倒是歡天喜地地來了，我卻再不能安睡，只想著刁難她。一會兒說冷，一會兒說熱，直忙得她團團轉(zhuǎn)。待到天明時，我也疲累不堪，終于沉沉睡去。

翌日，直睡到正午才醒來。睜眼一看，環(huán)云依舊坐在我床邊的腳榻上，微微歪了身子有些困倦。暖爐中的炭依舊很旺。

我稍稍一動，她立即抬頭望著我，微笑的樣子是在問我有什么需要。

我突然慌亂起來，連忙摸上臉頰，面紗仍在。我安下心來，有些戒備地看著她。她比劃了幾下，我明白她在說，如泉早早來過，為我戴好了面紗才讓環(huán)云掀開了床上的簾子。

多年的相處，即使她啞了，交流卻沒有任何障礙。

環(huán)云疑問地望著我，想問我的臉頰是怎么回事。我莫名地生氣，沖她叫道：“誰準(zhǔn)許你問這么多！我要一一向你稟告嗎？”

環(huán)云慌張起來，連連欠身退了出去。

我難過地皺眉，環(huán)抱住自己。什么時候開始，我變得越來越暴戾。

皇帝在傍晚時帶著上百人浩浩蕩蕩地進了昭華殿。這百人竟都是年輕女子，身著短打勁裝，每個人都背著弓箭和箭筒，英姿颯颯。還不等宮人們給皇上行禮，這百名女子便齊刷刷向我半跪抱拳：“拜見神箭女官！”

我被這氣勢震動。皇上笑道：“這是朕精心挑選的百人神箭隊，均是有些弓箭底子的伶俐女子，大部分都曾輔助過軍隊作戰(zhàn)，很有經(jīng)驗。她們將住在與你一墻之隔的晴丹苑中，方便你隨時操練?！?/p>

我收下了這些女子，心中似乎有些倚靠的感覺。在這深宮之中，危險隨時可能侵襲，若我從前就有這樣百人的神箭隊，是不是就能護母親周全，也能保自己平安？

環(huán)云帶著這百名女子下去安置了。皇上走近看了看我：“沒睡好么？看你臉色不好。是宮中的什么讓你不習(xí)慣？”

我趁機說：“我不喜歡環(huán)云那個宮女，又不會說話，用起來實在不方便。”面對環(huán)云，也許會像面對他一樣難以次次都狠下心腸，那還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皇上的臉色有明顯的不耐：“環(huán)云是不可能換走的。朕喜歡看到你們倆一同出現(xiàn)，你還不明白么？”

他果然是將我當(dāng)作恒寧公主的影子。我和環(huán)云在一起時，他便仿佛回到了從前。為何如此留戀從前的時光？看著相似的人在眼前走來走去，就能當(dāng)作是如往昔一般，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么？就能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點？

我裝作不明就里地反駁：“皇上若是喜歡環(huán)云，收了她便是，何必非要與我擺在一處？我早已說過，不想隨侍皇上左右。即便現(xiàn)在來到宮中，皇上不是也承諾，只需三年么？”

他臉上的怒氣顯而易見：“你是不是一條心裝糊涂到底？”

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不過是被封了官位而沒有封妃的——皇帝的女人。

我冷冷地戳破他心里的幻夢：“皇上，到底是我在裝糊涂，還是你在裝糊涂？你明明知道，我是洛琳瑯，不是你心里的那個人！”

“你！”他驚怒非常，右手已高高揚起，揮起一陣掌風(fēng)，撲在我的臉上，很涼。

噬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