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幫主下午才睡醒,吃了一點(diǎn)東西,倒在煙塌上抽著如煙燒的鴉片煙膏。這丫頭人如其名,燒出來的煙泡格外的香。可惜,過上些日子,就要便宜陳宗雍那個王八蛋了。柳幫主冷哼一聲,當(dāng)官的沒一個好東西!如煙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惹老爺子不高興,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起來起來,"柳幫主抬抬眼皮,嘴角露出笑紋,"如煙啊,你也是大姑娘了,以后當(dāng)了知府夫人,可別不認(rèn)我這個糟老頭子啊。"
如煙的臉在煙霧繚繞中看不出青青紅紅,嘴唇動了動,聲音細(xì)不可聞,像蚊子哼哼似的:"我寧愿跟老爺子過日子,也不想去當(dāng)什么見鬼的夫人。"
蚊子鉆進(jìn)柳幫主的耳朵里,撓得他又癢又麻,舒舒服服。
下人站在門外煞風(fēng)景:"老爺,沈家大少奶奶文清韻求見。"
柳老爺伸出的手剛剛碰到如煙胸前那軟綿的一坨,興致正好:"不見!"手上加了些力氣,跪著的如煙身子便軟了下去。
"她說如果您不見,她就在門口等著,不走了。"
"那就讓她等!"柳老爺忽地坐起來,手也縮回來,一肚子鴉片煙都澆不息的惱怒。
門外一路腳步聲,下人跑得飛快。如煙湊上來,兩只手抱著柳老爺?shù)耐龋樠鲋?,眉目含情,柳老爺一腳把她踢開:"滾開!不要臉的東西!"柳老爺?shù)谋╈搴头槦o情如煙早有耳聞,可切身經(jīng)受是另一回事。她發(fā)著呆,直到柳老爺抬起另一只腿,"我讓你滾,聽見沒有!"
如煙哭著往門外跑,她要回醉夢軒,回到那個醉生夢死的地方去。剛跑出兩步,便有人過來阻攔。
"如煙姑娘,您別為難我們,要是讓您出了這個門,我們誰也活不下去!"
"你們放手,放開我!"如煙被人攔腰抱住,但不耽誤她兩只腳橫踢亂卷,硬是把背后的人逼得松了手。沒有這點(diǎn)本事,她也不會在醉夢軒掛頭牌??上鎸Φ氖橇鴰椭鞯募胰?,隨便一個都身手了得。吃了痛的再不留情面,拉住如煙的頭發(fā),把她整個人拽到另一邊。
文清韻聽到了如煙的呼救,可惜她身前也站著人,不可能闖得進(jìn)去。
"麻煩您,再幫我通報一聲,我說幾句話就走。"
"大少奶奶,我們老爺是不會見您的。您要是愿意,這有凳子,您就在這兒坐著。要不然您就回去,該干嘛干嘛,比在這兒耽誤工夫強(qiáng)。"
"那我見如煙姑娘……"
"對不住,我們府上沒有這么個人,你要找得上那種地方去找。"門房油鹽不進(jìn),連文清韻塞過去的銀錠子都沒收,"大少奶奶,我還想留著吃飯的家伙呢。"
文清韻往深深的院落看了最后一眼,再不甘,也得離開了。
沈孝儒到底把金燕弄到了沈家。他看得出,沈夫人聽了金燕的書,一樣入了迷,同意把金燕父女兩個留在家中,要他們說完整部才準(zhǔn)走。雪蓮匆匆找來的時候,沈孝儒陪著沈夫人在花園聽書,見到雪蓮在一邊使眼色,沈孝儒有些心虛緊張,偷偷轉(zhuǎn)出花園,小聲問:"你怎么跑過來了?出什么事了?"
雪蓮說:"我家小姐要您無論如何要過去一趟。"
沈孝儒聽完,又四下看看,才說:"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隨后就到。"
回到花園,沈夫人眼風(fēng)飄過來:"我可先跟你把話說明白,你爹是不會管他們家的事的,你也不許管。別等到時候你爹發(fā)了火,你交代不了。"
沈孝儒假笑,"娘,你看你說什么呢,是鋪?zhàn)永锏氖?,來找我,我過去一趟,馬上回來!"他不等沈夫人說話,已經(jīng)起身往外跑,所以也就沒聽見沈夫人冷笑一聲,"沒出息的東西!"
到了文家新近遷到的小院,沈孝儒還是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不耐煩地問:"什么事,快說!"
文清韻沒有理會他的態(tài)度,她是求人的,求他再給沈云沛寫一封信,這一切都是青幫在幕后搗鬼,文宇竹不過是替罪羊,讓他無論如何要伸手救人。
沈孝儒直言:"沒用的。我爹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這種事牽扯到的太多,如果他插手,局面會更混亂。"
文清韻抓住破綻,盯著沈孝儒問:"爹來信了?還說什么?"
"沒有。"沈孝儒躲過那兩道目光,看著墻角不知名的植物。
"孝儒,你就當(dāng)幫幫我,我現(xiàn)在還能指望誰?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對不對?"
"再救恐怕連你也要搭進(jìn)去!"沈孝儒脫口而出,這才是沈云沛的本意,要他警告文清韻,適可而止,不然把自己也搭在里頭,更沒得救。他不說,因為知道文清韻的脾氣,越是阻攔,恐怕她越會逞強(qiáng)。
聽了這話,文清韻果然發(fā)了火,指著大門喝道:"出去!"
沈孝儒愣了,長這么大,他還沒被人攆出門過。
"給我出去,以后我是死是活,都不會連累你們沈家,這樣行了吧?"文清韻扭過頭,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