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玲子坐在副駕駛，她面容平靜，眼光愣愣地看著窗外路側緩緩移動的泛青的麥田。坐在第二排雙座的是于小晴和周航姐倆，她們互相握著手依靠在一起，不聲不語。最后一排是壇子、腦袋和小平安兄弟三人，中年發(fā)福的他們擠坐在一起，勾肩搭背地低聲說著話。轉眼到了天慈公墓，汽車停在了寬大寂靜的停車場里，幾個人紛紛下車。

壇子等人一起把供品和燒紙從車后卸下，玲子看看表，離和大青、孫晉二人約定的10點還有一段時間，因為他們在石家莊談生意，沒有同路。于是，幾個人點上香煙，默默地抽著。周航看見肅穆的陵園大門，開始低聲啜泣，于小晴把她摟在懷里，輕輕安慰著。

此刻，天空陰晦，青白色的太陽被灰色的浮云遮隱著，周圍的空氣沒有一絲溫暖，所有人的心情都被環(huán)境感染了，覺得低落憂傷?？斓?0點的時候，聽到壇子低聲說道："來了！"

抬眼望去，只見一輛黑色的悍馬H2卷裹著塵土從公墓停車場南口馳來，后邊是一輛掛著軍車牌照的棕色奔馳S600。兩輛車拐了個彎，并排停在于小偉的別克商務車邊。

悍馬車門打開，穿著一件黑色風衣的大青表情冷肅地跳下車，向大伙點頭微微示意。孫晉也從他的奔馳車里探身出來，他戴著一副墨鏡，嘴角抿著，還是那樣冷靜沉穩(wěn)。他向于小晴點頭致意，于小晴也大方地用眼神回應，他們之間曾經(jīng)擁有的那種愛情的默契已經(jīng)升華為最摯真的信賴友情，這種感情隨著人事滄桑顯得彌足珍貴。雖然忙于生意久未謀面，但那種歷久彌深的兄弟感情緊緊牽引著這些人，幾句簡單的問候就會感到親近異常。

幾個人慢慢走進墓園，心情沉重。此時的墓園清冷而肅穆，整齊林立的墓碑刻載著逝者的生命印跡和生者的懷念與感傷。他們默默走到周天墓前，周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嗚嗚"地哭出聲來。

冰冷的墓碑正中，周天的黑白色遺像已經(jīng)隨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于小偉清楚記得，這張用作遺照的照片是他和周天一起去紅星照相館照的。照片里，還能清晰看出周天緊抿的嘴唇和炯炯放光的眼睛。他和這個隔世經(jīng)年的親兄弟默默相視，滾燙的熱淚溫暖了冰冷的墓碑。他沒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正被墓碑前擺放的一束鮮花所吸引，花束里的菊花、白玫瑰和百合花黃白相襯，在灰白色的襯紙烘托下，顯得哀婉清艷，可以感覺到獻花人的滿腔悲傷和對逝者無限的哀愁思念。

大青在一旁輕輕嘀咕道："這是誰送的花？"大家也是同樣的疑問，面面相覷。

"應該是寧薇，"伴隨著于小偉輕聲的猜測，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他。

"我回北京之前跟沈婷說過，想今天約大家給天兒來掃墓，她給寧薇打電話了，希望她來，可她沒給準確答復。這花，應該是寧薇送的。"聽到這里，大家都愣愣地看著那束花，一些模糊往事又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

沉默了一會兒，大家開始擺放帶來的供品，當周航拿起寧薇送的那束花時，圍蹲在一起的幾個人又再次愣??！只見被花束遮擋的碑階上，擺著幾根燃盡的香煙和兩個酒杯，酒杯里邊都倒著白酒，酒液里各自漂浮著一枚雞蛋，明潤的蛋清裹著蛋黃，在酒杯里清亮微凝。大家又是一陣沉默，只有壇子拍著后腦勺，"這酒……這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