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所以你是想找一條路,可以同時保住我又可以保住弟弟?!彼nD一下,我看見他眼里閃過一絲怒火。雖然我已經(jīng)變得堅強(qiáng),也擁有不朽的軀體,但看見他那模樣還是心驚膽跳。或許他沒法子對我出手,但是可憐的貝蒙德先生大概就免不了遭受羞辱和折磨。
弗拉德輕聲細(xì)語時比起暴跳如雷更加可怕萬分:“你喜歡你現(xiàn)在的生活嗎,祖贊娜?”
“嗯?!蔽业吐暬卮?。
“但你也愛你弟弟。”
“嗯……”
“你得作個決定,我與他是不能并存的。祖贊娜,只有一代人,那就是我們剩下的時間了,之后契約失效,我和你都會完蛋。要是阿卡迪的兒子沒接受我們的束縛,靈魂沒有墮落就直接死亡——那我們就會跟著他死。在這活人的一輩子里頭,如果我們沒辦法消滅掉阿卡迪,我們還是會死。你就這樣白白浪費(fèi)了一個機(jī)會!我們在接下來的五六十年里,又能夠有多少次機(jī)會呢?這可沒有你想象中的久——對我們來說跟點(diǎn)個頭、眨個眼是一樣的意思!恐怕你還是用活人的腦袋在思考吧?”
他接著說:“回答我,你希望又老又丑地在這城堡里頭死掉嗎?你希望自己餓到又干又癟,丑得沒有任何男人看得上眼,比起原本是個凡人時還要更可悲嗎?”
“不要,”我低聲說,“不要……”
“但那就是你自己造的孽,祖贊娜。因?yàn)槟愕能浫?,因?yàn)槟愕挠薮赖母星椤!?/p>
弗拉德的手指觸上了手邊的高腳杯——那杯子里裝過卡沙的血,父親的血,祖父的、曾祖父的,還有更之前的祖先的血——他拿起杯子厲聲說:“不管你幫我或不幫我,我都一定會解決阿卡迪。然后我會喝下他兒子的血,也會讓他兒子喝下我的血,讓下一代同樣接受我的制約!”
表面上他的語調(diào)充滿自信——但是我的感官現(xiàn)在很敏銳,聽得出來在他聲音底下隱藏了害怕和憤怒。
他的目光越過了高舉的酒杯,瞇起眼睛望著我:“你弟弟真是個笨蛋,居然以為他可以跟我作對?還有你,我的祖贊娜……你要明白,我是愛你的,但若是你欺騙我,我這個人的愛也可以很快就變成恨……JUSTUS ET PIUS?!?/p>
他放下杯子,轉(zhuǎn)頭對著范尼俄說:“時候到了?!?/p>
范尼俄悶哼一聲,用他生著斑的粗壯雙手抓起與人同高的木樁,側(cè)著身子移動,看來像只螃蟹。他將木樁拖到一邊的肢刑臺,上面有一道特地鑿出的溝槽讓木樁架上去。
一個人來做這件事情其實(shí)非常麻煩,尤其還是一個駝背、跛腳的人,但是范尼俄卻是一邊悶哼一邊堅毅地工作——這種動力大概與他眼睛里頭那種邪惡的光芒是一樣的來源。隨著一聲巨響,木樁探進(jìn)了凹槽,凹槽從支架中心延伸出與尚恩的腿同長的距離,所以木樁末端恰巧刺在他的尾椎上。
這可憐人尖叫了起來。
“不要!”我叫道,“叔祖,拜托——”
可是我知道,只要弗拉德擺出那種飛揚(yáng)跋扈而且不相信我的眼神,那我說什么都沒有用,這就是他要給我的懲罰。尚恩注定要受苦,因?yàn)槲也宦犜?。他響?yīng)我的聲音冷峻而剛硬,但還是潛藏一種溫柔:“祖贊娜,你辜負(fù)了我的期望,但你是我最愛的人。我辜負(fù)過你嗎?我拒絕過你什么要求嗎?”
他抬頭挺胸一派王者的架勢,面貌、聲音都雄偉起來,有種光彩,想必400年以前在他宮廷中的人也都見過這種獅王一樣的氣魄。弗拉德這時候又再度成為了大公,成為那個驍勇善戰(zhàn)、解救人民于土耳其軍隊之手的將軍。這就是弗拉德,有些人稱呼他為采沛戌,那是刺刑者的意思;但也有些人稱他是德古拉,也就是巨龍之子。在他寶座下方的文字,JUSTUS ET PIUS,意思是公正而忠誠,此刻看來一點(diǎn)都不是兒戲。他由內(nèi)而外發(fā)出了奪目的光芒,像是一個受祝福的圣人,像是一個天使——雖然墮落了,對于看見的人來說卻還是一樣光輝四射。有很短暫的瞬間——如燭火飄動的一瞬間而已——我從他那兒學(xué)了催眠術(shù),卻依舊受他這種華麗雄壯的姿態(tài)動搖,忘記了要憐憫那位尚恩·貝蒙德先生。
“我很嚴(yán)厲,但也很公正,不是嗎?”他輕聲問話的同時,范尼俄將木樁越推越高、越推越高,從尚恩身體上的開洞刺進(jìn)去。
尚恩的叫聲越來越凄慘。
弗拉德站了起來,走路的儀態(tài)就像一國之君,那神色優(yōu)雅不輸我在維也納所見過的任何藝術(shù)品。他跨出一步、兩步,到了那受刑者身前:“先生,您說我是個瘋?cè)藛幔磕芍雷约何勖锏氖钦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