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走到水墨跟前,竟蹲下了,露在面紗外面的大眼睛滿是笑意,“喂,你不認識我了嗎?那日營帳,火盆?”火盆?水墨愣住了,有個念頭閃過卻快得抓不住。赫蘭女子笑著回頭說:“兄長,他救了我,卻不認得我了?!彼樦吹姆较蛲?,一雙黑藍異色的眸子一下子撞了過來,還是那樣不急不躁的微笑,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水墨跪著的腿突然劇痛,抽筋了。
赫蘭巴雅看著水墨有些扭曲的臉,笑容更深,“圖雅,草原的規(guī)矩是有恩一定要報恩,你可要記得!”說完,他對身后做了個手勢,一個侍女打扮的人碎步走了過去?!暗钕拢菹逻€在等您啊。”這個帶了幾分沙啞的女聲讓水墨瞪大了眼。她再度抬起頭來,一個面貌普通的女人來到圖雅身邊,正謙卑地攙扶起她,但對水墨視而不見。
人群中的顧邊城和謝之寒對視了一眼,又看向了站在皇帝身后不遠處的燕秀峰,方才皇帝的金絲佩突然掉落,這也太巧了。兩人仿佛感覺到了什么,同時扭頭看向高高臺階上的兩儀殿門,不知何時,那里已站滿了人。率先一人梳著高髻,緋色和金色的衣裙交相輝映,鳳冠上的步搖正隨微風擺動,雖然看不太清她的容色,但那傲然的氣勢已表露無遺,她正冷冷地俯視著下方……
“白震?!被实圯p喚了一聲站在他身后的白主事。白主事微微躬身,然后無聲卻迅捷地走到了水墨跟前,彎下腰來,水墨迫不得已與他對視。白主事容貌普通,毫無特色,只是一雙眼,看上去如同一潭死水,不透明,沒有半點生氣,令人望而生畏。
方才等候入席之前,聽王佐等人閑聊,水墨知道所謂的主事也就是閹割過的宮人,所以水墨不自覺地對白主事有所顧忌,不敢再看他半眼,恨不能把自己的頭都縮回腔子里。
站在臣工中隨侍的燕秀峰看起來和平時沒什么不同,依舊是一副面帶微笑的儒將風范,可他攏于袖中的手早就緊握成拳。之前他跟在皇帝身后,看得很清楚,明明是有人借著攙扶皇帝登階的時機,將金絲佩弄斷并滾向水墨的方向。那人手法極其巧妙,連白震這老狐貍都沒發(fā)現(xiàn),若不是自己角度剛好,恐怕也不會發(fā)覺的。
燕秀峰用余光看向那個站在陰影里的小宮人,毫不起眼,但身手卻如此高明,燕秀峰心中冷笑,他一定是大姐暗藏在皇帝身邊的眼線吧。想到這兒,燕秀峰忍不住看向殿門,皇后燕秀清那挺拔高挑的體態(tài)立刻映入眼簾,明明隔著這樣長的一段距離,但她身上散發(fā)的高傲冷漠還是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躲避……
那邊,白主事對水墨的瑟縮仿佛一無所覺,只是面無表情地將那個已壓成金餅子的佩飾撿了起來,水墨只覺得他的袖子從自己手腕處拂過,旋即離開。白主事快步回到皇帝跟前,恭敬地雙手高舉?;实勰闷鸾鸾z佩摩挲了一下,微笑著說:“看來朕又要惹皇后生氣了,不小心弄壞了她親手給朕做的飾物,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