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什剎海的風 

有些日期很好記，比如我上一次去北京是2005年9月11日。是的，911，那天我去參加我的新書發(fā)布會。這次再訪，竟然到了2010年6月30日，闊別近五年。當我重新站在北京的土地上，心想，咦，這五年里怎么就沒想到要回北京看看呢？離父母暫居的城市這么近，坐火車不過兩小時。不動念頭，很多事就錯過了。

我終于還是來了，應著內(nèi)心的召喚。恰如乘坐時光機，眼前景象疑在昨日。一切都很熟悉，街道名稱，第一次光顧的某商場、某咖啡店，喜歡的書店，甚至公交路線。五年間，這里辦了一場舉世矚目的奧運會，增添了鳥巢、水立方等建筑。畢竟，首都的基建相對成熟，盡管日新月異，但北京還是那個北京，承載我四年青春的北京。

五道口，是第一站。我曾在那里住了四年，那邊有光合作用書房，有雕刻時光咖啡館。那時我是看著宿舍附近的輕軌線即北京地鐵十三號線一天天鋪設起來的。很多年以前，五道口是搖滾重鎮(zhèn)；我到達的2001年，它正經(jīng)歷一場改造，有一些機構入駐；再后來，華清嘉園一建，地鐵一通，各式店面陸續(xù)開設，加之周圍有好幾所大學尤其是有“小聯(lián)合國”之稱的北京語言大學，讓五道口變得小資起來，潮起來，儼然文藝圣地。不過，走出北京，當我和別人提起五道口，對方往往想到的是中國人民銀行研究生部，所謂“金融黃埔”。

我去曾經(jīng)最愛的光合作用書房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到村上春樹的《1Q84 BOOK2》上了架。北京就是這點好，文化資訊業(yè)發(fā)達，新書上市也比其他地方快。然后出門右轉(zhuǎn)往南，看以前的那些小店是否都在。新開了7-11便利店、賽百味等等，韓國超市、汽修站仍在，也有些店不見了。

去找以前的宿舍區(qū)，遠望著似已改作他用，就沒有近究。接著去了北航，雖不是母校，但以前經(jīng)常去那里吃飯、洗澡、自習、上機，在心底亦仿佛母校了。再后來鬼使神差地想去清華看荷塘，就去了，直奔《荷塘月色》原型所在地。清華其實也去過不少次，只是唯一一次找到荷塘是冬天，全無朱自清文中所言的景致，更不可能有“婷婷的舞女的裙”之觀感。游人不少，也有學生，很多人在拍照。仲夏，荷花還未枯盡，蓮葉依然青翠。

后來去了中關村。那個郵局還在，記得曾在此收獲過不少雜志。家樂福也在，里面的星巴克是首次光顧的那家。坐車去西單，一路途經(jīng)人民大學、農(nóng)科院、國家圖書館、首都體育館、北京展覽館等等，都是和自己記憶相干的地點。那時有個室友的老鄉(xiāng)在人大掌廚，他硬是拉我過去白吃了幾頓；農(nóng)科院旁邊的《大眾科技報》報社，是第一次實習的單位；國圖音樂廳，聽過演唱會；首體參加過歌友會；北展劇場看過演出，某年某月，某冰紅茶大學生樂隊選拔賽決賽。我記性不錯，尤其對于往事。有時候這未必是什么好事。

再逛西單，新開了大悅城。里面都是ZARA、H&M、無印良品之類的品牌。走上長安街，忍不住進北京圖書大廈一趟?？匆姇昃拖脬@，恐怕是愛書人的通病。稍作停留，繼續(xù)上路。郵電大樓的整點鐘聲《東方紅》是記得的，新華門前依然靜謐，只是那面的國家大劇院在夜色中難辨尊容。還好，馬上就到了熟悉的天安門。再到王府井逛逛，初到北京時曾在這里的長凳上度過漫漫長夜等候天明去看不遠處的升旗。接著坐車去一個朋友的住處投宿，他現(xiàn)住亞運村，亦是熟悉的地名。

次日，北京下雨了。所幸很快雨小了，不打傘也無需擔心淋個濕透。我想給這趟“回憶之旅”加一點新意，想去未曾親臨的后海一帶看看。都說后海酒吧街如何如何，而彼時三里屯才是王道。北京太大了，不喜歡問路，拿著地圖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才得以抵達。期間使用了公交車、步行和出租車三種交通方式。的哥是個新手，不識路，我索性讓他停在附近的鐘鼓樓。因為鐘鼓樓于我有些特殊意義。2001年夏天，我拖著行李箱在此徘徊，幾乎迷路，也算是見識了北京城的古樸雄渾。這次我只是抬頭仰望了它一眼，權當一個儀式。

煙雨迷蒙中，看到一片水面，以為就是后海了。在臨“?！钡囊婚g咖啡館歇腳，細看地圖才發(fā)現(xiàn)這是前海而非后海。但也不遠了。飲畢出門，雨還沒有停，但不影響出行。細雨紛紛，反倒別有一番情趣。這樣的天氣加之是工作日，少有人至。沿岸有很多高大的樹木，想必有些年頭了。起了風，心情隨之愉悅起來。戴上耳機，轉(zhuǎn)到北京音樂臺，F(xiàn)M97.4的頻率，爛熟于心。是王東主持的《古典也流行》，這位主持人，這節(jié)目，都還記得。邊走邊聽，沿著前海往北。后來就到了后海南沿，接著就是后海了。這一路景致都不錯，遠望去，亭臺綠樹之下水波蕩漾，像頤和園，也像江南。走著走著看到“走進什剎海，感受老北京”的宣傳語，心想著這什剎海和后海是什么關系。走遠了，就往西折入某條胡同，轉(zhuǎn)悠著到了德勝門內(nèi)大街。再往南，繼續(xù)暴走。不時有“××胡同”的路牌，也不知道會否碰著《北京一夜》中的“百花深處”或者很豆瓣的“南鑼鼓巷”。結(jié)果沒有，倒是有花枝胡同、劉海胡同等等。雨仍在下，風依舊吹，和風細雨之下這一路好不歡欣。于是暗忖，那時我在北京怎么就沒想到要來什剎海這一帶溜達呢？

也是在德勝門內(nèi)大街上，趁著游興，生出了要遠行的念頭。目的地初定湘粵滇，為公事，為探親，更為尋夢。尋那個萌發(fā)多年卻一直積在心底的“在路上”的夢。想到此便激動，于是發(fā)短信告知數(shù)位好友心中計劃。我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快樂的人。不過，又有誰按捺得住快樂呢？

回家后，上網(wǎng)查詢什剎海與后海的關系。原來，前海、后海和西海，合起來叫什剎海。然而查詢功能并不是萬能的，它能改變觀點，卻無法糾正歷史。過去的，終歸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