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阮凌瑤看見坐在寫字臺另一側(cè)的弟弟撕了一張紙條,迅速寫了幾個字遞了過來。阮凌瑤接字條的同時,看見了阮亦羽清澈倔強的眼珠外正繞著晶瑩的淚花,可他卻在吃力地忍著,似乎下一秒就要忍不住了,便硬邦邦地把頭扭到了一旁。阮凌瑤低頭朝字條上看去,上面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三個大字--“對不起”。
就在阮凌瑤的爸爸和單位后勤的守寡女人發(fā)生關(guān)系后不久,那個女人便在單位體檢中查出患了淋巴癌。女人臨死前把兒子托付給了阮凌瑤的爸爸撫養(yǎng),阮凌瑤的媽媽做了兩天思想斗爭后默許了。從此,家里的日子也過得越發(fā)拮據(jù)。那個男孩,就是此刻倔強地扭過頭去的弟弟。
阮凌瑤正要起身去安慰弟弟,房門外再一次傳來爸爸媽媽的吵架聲,而此時吵架的主題就是弟弟。爸爸的意思是要把弟弟帶走,而媽媽卻讓他一個人滾出去,哪個孩子也不許帶走。
隨著振聾發(fā)聵的摔門聲響起,媽媽撕心裂肺地號啕痛哭起來。阮凌瑤趕忙跑出去,扶起已經(jīng)癱軟在地的媽媽。那一刻,阮凌瑤覺得媽媽和她的角色顛倒了過來,眼前的媽媽突然間變成了一個受傷的小孩兒,她甚至能夠感覺到媽媽的世界在頃刻間倒塌了。
輕聲安慰過媽媽后,阮凌瑤再次打開書房門,門內(nèi)的情景讓她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弟弟和幾天前拿刀傷人的他有天壤之別,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阮凌瑤甚至不敢相信。弟弟像一只受傷的流浪貓一樣,抱著肩胛,蜷曲在墻角,眼淚像泛濫了一般流了一整張臉。
看見這幕情景,阮凌瑤突然強烈地意識到,或許這個弟弟并不像表面上那樣,或許他的胡作非為只是為了抓住大家的眼光,他臉上毫不在意的笑只是為了掩飾心底的脆弱。因為他們都屬于同一類人,雖然表現(xiàn)的方式不一樣,但都喜歡給自己增加一層保護色。想到這里阮凌瑤心里像是被一把鈍刀子來來回回地慢慢割著,一抻一抻地疼。這次她真真切切地知道了什么是恐慌,那是一種由內(nèi)而外的恐慌,連她的整顆心都止不住顫抖,阮凌瑤只有狠狠咬住下唇才能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正在并即將面臨的,是多么多么糟糕的一個爛攤子。
想到那個總是帶著一臉干凈、陽光的笑的林韋諾,阮凌瑤真切覺察到自己的骨子里就在那個晚上生滿了大片大片的自卑。那晚她躲在被子里,也只有在被子里才能放任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把自己心里的所有委屈哭得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