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生正談?wù)撟约簩ι胶秃5目捶〞r,聽到遠(yuǎn)處有潺潺的流水聲傳來。那聲音很好聽,叮咚叮咚,音樂一般。他話鋒一轉(zhuǎn),說:“你聽這泉水流動的聲音,海里會有嗎?山就像是一架琴,外表質(zhì)樸無華,卻可以彈奏出美妙的曲調(diào)。高山流水,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美景?每當(dāng)我想起時,心里就非常激動?!?/p>
方子矜心底的某根弦被撥動了。她帶著羞怯看了他一眼,暗想,沒料到他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這么說,他就是那架外表質(zhì)樸卻可以奏出美妙音樂的琴?遠(yuǎn)處的泉水像是從她心中流過一般,帶著一股清涼,帶著一串樂音。
翻過山頭,立即看到了山澗間的那條溪流,在密密匝匝的樹木花叢間,如一條錦帶,飄裊著夢一般的優(yōu)雅。她歡叫一聲,邁開雙腿向前跑去。小溪不寬,彎彎曲曲的,由于溪水的沖刷,山澗間自然形成了一條河床,寬的地方十幾米,窄的地方只有一兩尺。兩邊是自然形成的河堤。溪水并沒有占滿河床,只是在河床中間又流出了一道兩米來寬的河,兩邊滿都是鵝卵石,石間茁壯著一些蒿草。溪水歡騰著,跳舞的小姑娘一般嘩啦嘩啦著又是跳又是蹦,扭動著腰肢向前奔跑。
方子矜撲向溪邊,掬起一捧溪水,洗了一把臉,又再掬起一捧,放在嘴邊。她紅潤飽滿的唇翹起,嘬了一口溪水,清涼的溪水順著她桃紅的雙腮向下流入了溪中。她站起來,轉(zhuǎn)過頭向上游望去,見那里層巒疊嶂,矗著一座又一座高高的青山。陸秋生一邊往溪邊走,一邊摘著山間的野花。他的手中已經(jīng)有了一大束花。方子矜說,你聽到那聲音了嗎?一定是瀑布。對,就是瀑布。我們?nèi)フ移俨及?。陸秋生抬頭看了看天,帶著一種憂慮說,還是不去了吧。方子矜有些不高興,反問為什么。他說他擔(dān)心不安全。
聽到安全兩個字,她自然想起幾天前的經(jīng)歷,又看了看他身上那鼓鼓的東西。為了她的安全,他帶了兩把手槍。如果真的遇到土匪,別說兩把槍,再多兩把恐怕也沒用。想到山中可能有土匪,她身上的汗毛就一根根豎起來,不再言語,轉(zhuǎn)身沿著溪流向下走去。陸秋生快步追上她,向她解釋,不是他不想去。往上走,越走就越進(jìn)山里了,走得太遠(yuǎn),返回時,天肯定黑了。天一黑,誰都說不準(zhǔn)會在哪里遇上土匪。他向她保證,只要土匪肅清了,全國太平了,別說是看瀑布,他要帶著她去北方看雪去南方看海去看一看這個美麗可愛的新中國。
方子矜并非生他的氣,而是提起土匪她心有余悸,所有的好情緒一掃而光。陸秋生哪里知道她腦中一閃念?只以為她生自己的氣了,想解釋,卻又口拙,不知從何說起。他的心中懊惱著,恨不得掏出槍對準(zhǔn)自己的心臟就是一槍。兩人默默地走了好一段時間,腳步聲啪嗒啪嗒地響,溪水嘩啦嘩啦地唱,山間的鳥雀好哇好哇地叫個不停。陸秋生恨死了那些叫好的雀鳥,舉起手,將指頭伸成槍狀,心中默默地發(fā)出叭叭的聲音。在他的心里,把這些該死的雀鳥當(dāng)成土匪了。如果它們真是土匪,今天肯定會遭一次大難。
走了好一段路,方子矜心軟了,對他說我累了。陸秋生就像美國黑奴獲得了解放證書一般,歡快地指著前面說,那里有一片草地,我們?nèi)ツ抢镄菹⒁幌掳?。前往那片草地,要翻過幾塊大石頭。陸秋生先跳了上去,站在上面轉(zhuǎn)過頭來,將自己的手伸向她。她看了一眼他的手,又看了一眼他的臉,見臉上滿都是真誠,便伸出自己的手,讓他握了。他抓緊她的手,猛地一用力,將她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