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道:“卻不要忘了許我那十兩銀子!”西門慶道:“便得一片橘皮吃,切莫忘了洞庭湖。這條計干娘幾時可行?”王婆道:“亦只今晚來,有回報。我如今趁武大未歸,過去問他借歷日,細細說念他。你快使人送將絹綿子來,休要遲了?!蔽鏖T慶道:“干娘若完成得這件事,如何敢失信?”于是作別了王婆,離了茶肆,就去街上買了絹三匹,并十兩清水好綿。家注意:小廝玳安出現?!端疂G》中無此角色。在似乎與《水滸》別無二致的文字中,嵌進此等“私貨”,是種“豆”欲得“瓜”之技。里叫了個貼身答應的小廝,名喚玳安,用包袱包了,一直送入王婆家來。王婆歡喜收下,打發(fā)小廝回去。正是:巫山云雨幾時就,空使襄王筑楚臺。有詩為證:
兩意相投似蜜甜,王婆撮合更搜奇。
安排十件挨光計,管取交歡不負期。
當下王婆收了絹綿子,開了后門,走過武大家來,那婦人接著,請去樓上坐的。王婆道:“娘子怎的這兩日不過貧家吃茶?”那婦人道:“便是我這幾日身子不快,懶去走動?!蓖跗诺溃骸澳镒蛹依镉袣v日,借與老身看一看,要個裁衣的日子?!眿D人道:“干娘裁甚衣服?”王婆道:“便是因老身十病九痛,怕一時有些山高水低,我兒子又不在家。”婦人道:“大哥怎的一向不見?”王婆道:“那廝跟了個客人在外邊,不見個音信回來,老身日逐耽心不下。”婦人道:“大哥今年多少青春?”王婆道:“那廝十七歲了?!眿D人道:“怎的不與他尋個親事?與干娘也替得手。”王婆道:“因是這等說,家中沒人。待老身東擯西補的來,早晚也替他尋下個兒。等那廝來卻再理會。見如今老身白日黑夜,只發(fā)喘咳嗽,身子打碎般睡不倒的只害疼,一時先要預備下送終衣服。難得一個財主官人,常在貧家吃茶,但凡他宅里看病、買使女、說親,見老身這般本分,大小事兒無不照顧老身。又布施了老身一套送終衣料,絹表里俱全;又有若干好綿,放在家里一年有余,不能勾閑做得。今年覺得好生不濟,不想又撞著閏月,趁著兩日倒閑,要做,又被那裁縫勒掯,只推生活忙,不肯來做。老身說不得這苦也!”那婦人聽了,笑道:“只怕奴家做得不中意。若是不嫌時,奴這幾日倒閑,出手與干娘做,如何?”那婆子聽了,堆下笑來說道:“若得娘子貴手做時,老身便死也得好處去。久聞娘子好針指,只是不敢來相央?!蹦菋D人道:“這個何妨?既是許了干娘,務要與干娘做了。將歷日去,交人揀了黃道好日,奴便動手。”王婆道:“娘子休推老身不知,你詩詞百家曲兒內字樣,你不知全了多少,如何交人看歷日?”婦人微笑道:“奴家自幼失學?!逼抛拥溃骸昂谜f,好說?!北闳v日遞與婦人。婦人接在手內,看了一回道:“明日是破日,后日也不好,直到外后日方是裁衣日期?!蓖跗乓话咽秩∵^歷頭來掛在墻上,便道:“若得娘子肯與老身做時,就是一點福星,何用選日!老身也曾央人看來,說明日是個破日。老身只道裁衣日不用破日,不忌他?!蹦菋D人道:“歸壽衣服,正用破日便好。”王婆道:“既是娘子肯作成,老身膽大,只是明日起動娘子,到寒家則個。”那婦人道:“不必,將過來做不得?”王婆道:有一二分了?!氨闶抢仙硪惨茨镒幼錾?,又怕門首沒人?!眿D人道:“既是這等說,奴明日飯后過來?!蹦瞧抛忧Ф魅f謝,下樓去了。當晚回覆了西門慶話,約定后日準來。當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