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把這件事報與西門慶得知,說武二回來,帶領(lǐng)鄆哥告狀一節(jié)。西門慶慌了,卻使心腹家人來保、來旺,身邊袖著銀兩,打點官吏,都買囑了。到次日早辰,武二在廳上指望告稟知縣,催逼拿人,誰想這官人貪圖賄賂,閣下狀子來,說道:“武二,你休聽外人挑撥,和西門慶做對頭。這件事欠明白,難以問理。圣人云:經(jīng)目之事,猶恐未真;背后之言,豈能全信?你不可一時造次。”當該吏典在旁,便道:“都頭,你在衙門里也曉得法誰說當時無“法制”。問題不在有無法律,而在由誰行使法律。貪官當?shù)?,法律不過是空洞的“說詞”罷了。律,但凡人命之事,須要尸、傷、病、物、蹤,五件事俱完,方可推問。你那哥哥尸首又沒了,怎生問理!”武二道:“既然相公不準所告,且卻有理?!笔樟藸钭酉聫d來。來到下處,放了鄆哥歸家,不覺仰天長嘆一聲,咬牙切齒,口中罵淫婦不絕。
這漢子怎消洋這一口氣!一直奔到西門慶生藥店前,要尋西門慶廝打。正見他開鋪子的傅伙計在木柜里面,見武二狠狠的走來聲喏,問道:“大官人在宅上么?”傅伙計認的是武二,便道:“不在家了,都頭有甚話說?”武二道:“且請借一步說話。”傅伙計不敢不出來,被武二引到僻靜巷口說話。武二番過臉來,用手撮住他衣領(lǐng),睜圓怪眼,說道:“你要死,卻是要活?”傅伙計道:“都頭在上,小人又不曾觸犯了都頭,都頭何故發(fā)怒?”武二道:“你若要死,便不要說;若要活時,你對我實說:西門慶那廝如今在那里?我個嫂子被他娶了多少日子?一一說來,我便罷休。”那傅伙計是個小膽之人,見武二發(fā)作,慌了手腳,說道:“都頭息怒。小人在他家,每月二兩銀子雇著小人,只開鋪子,并不知他閑帳。大官人本不在家,剛才和一相知,往獅子街大酒樓上吃酒去了。小人并不敢說謊?!蔽涠犃舜搜?,方才放了手,大扠步云飛奔到獅子街來,唬的傅伙計半日移腳不動。那武二徑奔到獅子街橋下酒樓前。
這李外傳更使法律成了揩油的“游戲機”。此種惡棍即使“錯殺”也活該!且說西門慶正和縣中一個皂隸李外傳,專一在縣在府綽攬些公事,往來聽氣兒撰錢使,若有兩家告狀的,他便賣串兒;或是官吏打點,他便兩下里打背工。因此縣中起了他個渾名,叫做“李外傳”。那日見知縣回出武松狀子,討得這個消息,便來回報西門慶,知道武二告狀不行。一面西門慶讓他在酒樓上飲酒,把五兩銀子送他。正吃酒在熱鬧處,忽然把眼向樓窗看,西門慶就這樣免于《水滸》中的“現(xiàn)報”。因此也才生發(fā)出后面的一大堆活劇。只見武松兇神般從橋下直奔酒樓前來。已知此人來意不善,推更衣,從樓后窗只一跳,順著房山跳下人家后院內(nèi)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