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繡春走來說:“五娘摘了頭,不來哩!”李瓶兒道:“迎春,你再去請你五娘去。你說,娘和爹請五娘哩!”不多時,迎春來說:“五娘把角門兒關(guān)了,說吹了燈睡下了?!蔽鏖T慶道:“休要信他小淫婦兒,等我和你兩個拉他去。務要把他拉了來,咱和他下盤棋耍子?!?/p>
于是和李瓶兒同來打他角門,打了半日,春梅把角門子開了,西門慶拉著李瓶兒進入他房中。只見婦人坐在帳上,琵琶放在旁邊。西門慶道:“怪小淫婦兒,怎的兩三轉(zhuǎn)請著你不去?”金蓮坐在床上紋絲兒不動,把臉兒沉著。半日說道:“那沒時運的人兒,丟在這冷屋里,隨我自生兒由活的,又來揪采我怎的?沒的空費了你這個心,留著別處使?!蔽鏖T慶道:“怪奴才,八十歲媽媽沒牙——有那些唇說的!李大姐那邊請你和他下盤棋兒,只顧等你不去了。”李瓶兒道:“姐姐,可不怎的?我那屋里擺下棋子了,欲火中燒者,最怕此種“友好姿態(tài)”。
咱每閑著下一盤兒,賭杯酒吃。”金蓮道:“李大姐,你每自去。我摘了頭,你不知我心里不耐煩。我如今睡也,比不的你每心寬閑散。我這兩日,只有口游氣兒,黃湯淡水誰嘗著來?我成日睜著臉兒過日子哩!”西門慶道:“怪奴才,你好好兒的,怎的不好?你若心內(nèi)不自在,早對我說,我好請?zhí)t(yī)來看你?!苯鹕彽溃骸澳悴恍?,教春梅拿過我的鏡子來,等我瞧:這兩日,瘦的相個人模樣哩!”春梅把鏡子真?zhèn)€遞在婦人手里,燈下觀看。正是:
羞對菱花拭粉妝,為郎憔瘦減容光。
閉門不顧閑風月,任您梅花自主張。
羞把菱花來照,蛾眉懶去掃。暗消磨了精神,折損了豐標,瘦伶仃不甚好。
西門慶拿過鏡子也照了照,
他也照。此筆甚妙。飽漢怎知餓漢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