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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心武評點《金瓶梅》第七十三回 潘金蓮不憤憶吹簫 郁大姐夜唱鬧五更(11)

劉心武評點《金瓶梅》 作者:(明)蘭陵笑笑生


〔金字經(jīng)〕我癡心終日家等待你,何日是了?檐外叮當(dāng)鐵馬兒敲、兒敲,攪的奴睡不著,一壁廂寒鴉叫。凄凄涼涼直到曉。

〔玉交枝〕曉來梳洗,傍妝臺懶上畫眉。房檐上喜鵲兒喳喳的,小梅香來報喜。報道是有情郎真?zhèn)€歸,奴奴同入羅幃里。向前來,奴家問你!

〔后庭花〕我問你個負(fù)心賊,你盡知一去了半年來,怎生無個信息?我道你應(yīng)舉求官去,誰想你戀煙花家貪酒杯!我為你受孤恓,你在那里偎紅倚翠。我為你病懨懨減了飲食,瘦伶仃消了玉體,挨清晨怕夕晚。一更里聽天邊孤雁飛,二更里想情人魂夢里,五更里醒來時不見你。

〔柳葉兒〕呀,空閑了鴛鴦錦被,寂寞了盟約、盟約姻誓。海神廟見放著傍州例,不由我心中氣。你盡知,負(fù)心的自有個天知道。

〔尾聲〕流蘇錦帳同歡會,錦被里鴦鴦成對,永遠(yuǎn)團圓直到底!

《鬧五更》是吳月娘點唱的。潘金蓮聽了恐亦“不憤”。只是不好發(fā)作耳。當(dāng)下金蓮與玉樓猜枚,被玉樓贏了一二十鐘酒,坐不住,往前邊去了。到前邊叫了半日,角門才開,只見秋菊揉眼。婦人罵道:“賊奴才,你睡來?”秋菊道:“我沒睡?!眿D人道:“見睡起來,你哄我!你倒自在,就不說往后來接我接兒去?”因問:“你爹睡了?”秋菊道:“爹睡了這一日了?!眿D人走到炕房里,摟起裙子來就坐在炕上烤火。婦人要茶吃,秋菊連忙傾了一盞茶來。婦人道:“賊奴才,好干凈手兒,你倒茶我吃!我不吃這陳茶,熬的怪泛湯氣。你叫春梅來,教他另拿小銚兒,頓些好甜水茶兒,多著些茶葉,頓的苦艷艷我吃?!鼻锞盏溃骸八谀沁叴参堇锼?,等我叫他進來?!眿D人道:“你休叫他,且教他睡罷?!?/p>

這秋菊不依,走在那邊屋里,見春梅歪在西門慶腳頭,睡得正好,被他搖推醒了,道:“娘來了,要吃茶,你還不起來哩!”這春梅噦他一口,罵道:“見鬼的奴才!娘來了罷了,平白唬人剌剌的?!币幻嫫饋?,慢條斯禮,撒腰拉褲,走來見婦人,只顧倚著炕兒揉眼。婦人反罵秋菊:“恁奴才,你睡的甜甜兒的,把你叫醒了!”因教他:“你頭上汗巾子跳上去了,還不往下扯扯哩。”又問:“你耳躲上墜子怎的只帶著一只,往那里去了?”這春梅摸了摸,果然只有一只金玲瓏墜子,便點燈往那邊床上尋去,尋不見。良久,不想落在床腳踏板上,拾起來。婦人問:“在那里來?”春梅道:“都是他失驚打怪叫我起來,乞帳鉤子抓下來了,才在踏板上拾起來。”婦人道:“我那等說著,他還只當(dāng)叫起你來!”春梅道:“他說娘對春梅只好暫且裝聾作啞。畢竟不能“統(tǒng)統(tǒng)掃蕩”。況多少事還得倚仗春梅。要吃茶來?!眿D人道:“我要吃口茶兒,嫌他那手不干凈?!边@春梅連忙舀了一小銚子水,坐在火上,使他撾了些炭在火內(nèi),須臾就是茶湯;滌盞兒干凈,濃濃的點上去,遞與婦人。婦人問春梅:“你爹睡下多大回了?”春梅道:“我打發(fā)睡了這一日了。問娘來,我說娘在后邊還未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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