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下雨了,是雨后,天陰沉,但不昏暗,景物很清楚,是一條河流、草堆和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莊稼地。鄉(xiāng)村,我小時候所看到的鄉(xiāng)村。所以,空氣似乎也很清新。在教室里。我似乎是初中生。教室很破敗。但是水泥地雖然坑坑洼洼,倒也干燥。但我知道,外面下了雨,而且下得很透,路一定很爛。穿膠靴才好。所以,我就有了膠靴在手上,柔軟的膠靴,似乎穿了很多年,拿在手里有一種陳舊的溫暖,不像新膠靴那樣堅硬,那樣散發(fā)出刺鼻的橡膠味和令人惶恐的光澤。我居然有兩雙。于是我給了她一雙。然后,我站在了一座橋上,河流、草堆和莊稼地再次出現(xiàn)。我看見她穿著我送給她的膠靴和另外一個男人互相攙扶著沿著河邊向東方緩慢走去。路太爛了,她走得一滑一滑的,如果沒有身邊那個男人,估計她早已跌倒在爛泥地里了。
三、我和許多人被趕到了一個比操場大許多的空曠的地方。不過,朝四周看看,有河流,也有一些只看到此面而不見彼面的大坡。一些荒草東一簇西一簇,毫無規(guī)則地長在那兒。其實它們已經(jīng)黃了,或者死了,不長了。還有一些樹,這些樹都不高大,枝杈也少得很,所以我可以直接看到那種褪了色的乳藍色的高音喇叭,它們像鳥巢一樣在一些樹頂分杈的地方掛著。喇叭里說:“請大家排好隊,下面集體屠殺?!蔽彝蝗灰庾R到,我是在納粹之類的集中營里。話音剛落,別的人都去排隊了。我感到有些恐懼,于是再次環(huán)顧四周。我覺得這么空曠的地方,應該可以逃生吧,比如那條河,冒死游過去也有生還的機會啊。但轉(zhuǎn)而我似乎又覺得,逃跑是不可能的,誰也跑不掉。于是,我躲到一塊只能遮擋我半個身體的石頭(也可能是荒草)邊蹲下來,我掏出牛仔褲口袋里的手機,波導彩屏的(現(xiàn)已丟失),翻開蓋兒給她發(fā)短信。不知道為什么,即便到了這樣的時刻,我仍然沒有想到直接給她打電話,而是一如既往地選擇發(fā)短信。我在短信中說:親愛的XX,我即將死了,在臨死之前我再給你發(fā)一條短信吧,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從此以后我再也不能給你發(fā)短信了,你的手機也再也接收不到我的短信了。輸入完這樣的字,我就按“發(fā)送”。但,奇怪了,發(fā)送失敗,還顯示著紅色的感嘆號。再按,還是失敗,還是波導機子那種紅色的感嘆號。按了無數(shù)遍也不管用。我泄氣地想,也許我現(xiàn)在身處的地方遠離了中國聯(lián)通的服務區(qū),或者我遠離了使用這個手機頻率最高的2004年,當然,也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我的卡里沒錢了,欠費停機了。我是多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