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檢大人要起身吩咐人上茶,被先生按住了:收起這些吧,快說說究竟。
先生,就算我酒后說過這話,可你就為這個特意從莊園趕來?先生,你用得著為不該操心的事火燒火燎地操心么?
天哪,我的巡檢大人呀,這是“不該操心的事”么?這,這事還不值得“火燒火燎地操心”么?!這還不算天大的事么?!
看看,看看,先生你還真急了?巡檢大人甚至大度地笑了。我是覺得這八成是空穴來風(fēng)。即使真有其事,那也該是朝廷操心的事呀。天大的事自然該由“天”來管來操心呀。
巡檢大人說他也是道聽途說,英國人與朝廷的總理衙門已交涉了多次,要租借威海衛(wèi),像租借香港那樣租借。又說這消息怕是不確切,反正現(xiàn)在還不見朝廷的正式官文,此事不便多議。再說,劉公島不還被日本人占著么?英國人不會說來就來的,即使咱的總理衙門答應(yīng)了,那日本人怕也不會答應(yīng)的。
先生忽地又想到了大和尚的讖語,不由得自言自語地感嘆:嗨,說不定汪汪洋洋的海面,真的要涌涌蕩蕩地龜裂出溝壑了呀……
巡檢大人自然領(lǐng)會不了先生話里的意蘊(yùn),反倒有點(diǎn)譏諷先生的迂腐了:我的個先生呀,海水怎么會龜裂?還“龜裂出溝壑”哩。呵,不愧是飽讀詩書的先生呀,你這番感慨讓本官不知所云了。他又呵呵地笑笑。喲,先生莫不是在作什么詩賦么?
先生直直地看著巡檢大人,不僅領(lǐng)會了他的笑意,更聽出了他話里譏諷的意蘊(yùn)。這倒是個不知所云的巡檢大人,不值得譏諷的朝廷命官呀。再問下去,只會惹出他更多自以為是顢頇愚頑的譏諷來,跟這樣的官再說其他的,還有什么意義?
當(dāng)先生離開時,巡檢倒是上心了,一遍遍地叮囑先生,千萬別對外透露這不確切的消息。他個人的事小,如因此而引發(fā)社會動蕩不安,那可就上有負(fù)朝廷,下對不住黎民百姓了。
先生懶得再跟這巡檢大人啰唆了,匆匆轉(zhuǎn)身走出了巡檢衙門。
這時天已黑了,街面上冷冷清清,只有幾家木樓挑著的串串紅燈發(fā)亮了,那是賣笑買笑的窯子。乍暖還寒,冷風(fēng)颼颼,先生禁不住一陣哆嗦:哈,不該來的怕是真要來了呀……
回到府上,老鎖和幾個下人圍了過來,先生又連連地感嘆著:不該來的怕是真要來了,怕是真要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