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羞澀的男人（3）

我相信歷史會在某個時期分叉的，有時候它會與真實接近，而更多的時候，真實會成為一個虛幻的影子。歷史就是在若隱若現(xiàn)的真實和虛幻的轉換中完成了它自己角色的扮演，被動的接受，不能破解的謎團，證明歷史本身是無辜的。此時，這個秋日的午后，歷史再次賦予了一個傳說以迥異的樣式。我想以兩種版本而存在的關于張武備踏上一條神奇的父親之路的理由都是合理的，它們在我母親的記憶里忽而浮現(xiàn)，忽而隱藏，當一個占據(jù)上風時，另一個就會退縮到角落里。我的母親，甚至會產生某些錯覺，在飄忽的時光里，張武備，那個充滿了光環(huán)的男人和英雄的面容會變得模糊不清。

好了，勾勒一個隨風而逝的英雄顯得異常艱難。我們還是看看，在那個具有里程碑似的午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還是讓我們跟隨母親的眼睛，回到一個人的真實與大多數(shù)人的真實之中吧。

人們耳熟能詳?shù)墓适轮?，張武備的開端就是以龍隊長的身份拉開序幕的。在人們口口相傳的故事里，龍隊長儼然就是他父親張洪儒的翻版，人們忽略了他以前的懦弱和對父親深深的依賴，人們甚至在不斷的追憶中把許多莫須有的光環(huán)又疊加到他身上，比如他年少時打虎的故事，比如他在十歲時能夠誦讀詩經(jīng)的事實。是的，因為父親的影響，張武備自小就具有了一種領袖和勇士的氣魄和氣質。他驍勇善戰(zhàn)，臨危不懼。1940年秋天他只有二十歲，但已經(jīng)成了一只抗日隊伍的隊長，那只隊伍被人們稱之為龍之隊，他們穿平原，嘯山林，打偽軍，擊日寇，并且來無影去無蹤，令偽軍喪膽，使日寇膽寒。在那場著名的阻擊戰(zhàn)中，龍隊長沖鋒在前，他率先打響了阻擊戰(zhàn)的第一槍。那是一隊日偽混編的隊伍，他們兵力強壯，翻起滾滾塵土正經(jīng)過毛兒寨，向東清灣方向急駛，所以那場阻擊也被人稱做毛兒寨大捷。塵土并沒有掩蓋住龍隊長的光輝，他舉槍射擊的形象在人們的頭腦里清晰異常。人們仿佛在時隔許久之后仍然能夠聽到那聲清脆的槍聲。那是龍隊長作為一個傳奇人物的開始，它以龍之隊的大獲全勝而告結束，他們擊斃了日軍八人、偽軍數(shù)十人，并且做到了全身而退。人們說，汽車變成了死去的屎克郎，爬滿了通往東清灣的道路。從此，龍隊長的大名遠揚。（在人們達到普遍認知的情境中，有一些被人們有意或無意識忽略的細節(jié)，比如姜小紅，比如前因后果，比如大捷中敵軍的不堪一擊，比如敵我雙方力量懸殊的對比等等。實際上，在后來越來越狂熱的傳頌中，只有一個人舉足輕重，其他的細節(jié)和人物都顯得無關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