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去貴陽了，感覺離四牙壩無論時間還是空間都很遠(yuǎn)了，他想家了。

在樹林里，他聽見有人在哭，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可他明明知道自己沒有哭出聲來。他靜下心傾聽什么也沒聽見，當(dāng)他趴在松樹下掏松油時卻再次聽見了。

父親烤了會兒火，又冷又硬的腿終于緩過勁來。父親嚴(yán)肅地說，昨晚上發(fā)生的事對誰也不能講，包括姐姐和母親，父親叮囑了三遍，他點了三次頭。孫國幫見他每次頭都點得認(rèn)真，這才以一種既想保密又想泄密的表情告訴他，他們?nèi)妓懒?，被范若奎丟到消坑里去了。佑能說，有人還沒死，我剛才聽到有人在哭。父親說不可能，萬丈坑那么深，這兒離萬丈坑又那么遠(yuǎn)，一定是你的耳朵出問題了。佑能想說不去貴陽了，反正銀魚已經(jīng)賣給范若奎了，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果然，父親挑著擔(dān)子走到大路上快步邁向的是貴陽而不是四牙壩。擔(dān)子比昨天輕多了，父親的腳步比昨天更快了。父親說：“天黑前趕到馬場坪?！彼恢礼R場坪有多遠(yuǎn)，但從父親的口氣感覺出來那是很遠(yuǎn)的地方。

就在這時，佑能又聽見了哭聲。

他充滿期待地大聲對父親說：

“爹，有人在喊救命！”

他覺得哭聲就是喊救命，感覺一定是那個對他說過謝謝滿臉皺紋的年輕人。他想，他是哭給我聽的，在這荒山野嶺，我是他唯一可以求助的對象。

孫國幫回過頭，明明聽見了兒子的話，可他帶著懷疑，不眨眼地打量著他，以為兒子因為不想走路編出來的。

“爹，有人還沒死，我們?nèi)ゾ人??！?/p>

“沒有死我也不管，我們已經(jīng)耽擱一天了，再耽擱下去魚就要死在魚簍里了！”

佑能站著沒動。孫國幫火了。

“走呀！哪有人哭！”

佑能固執(zhí)地說：

“你沒聽見，我聽見啦！”

孫國幫閃了兩下扁擔(dān)然后側(cè)耳傾聽，他什么也沒聽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