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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張恕站在73窟那沒有鎖的木門前發(fā)了好一會兒愣,然后果斷地走上去。木門“呀”的一聲被推開了。洞內(nèi)一片漆黑。他小心翼翼地打開自己的手電,然后關上門。
這里變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的手電光首先掃向那座阿難陀使者的塑像,使者臉上的笑容如故,與大葉吉斯臉上木刻般的詭秘笑容驚人地相似,他簡直懷疑這尊彩塑便是那家伙裝的,以至于想上去踢一腳,看他是不是也能像半袋面似的倒下,變成無形無狀無棱無角的一堆。
他強迫自己的目光從塑像上收回,回到角落的那片空白上。那片空白也依然如故,并沒有因他夜晚來訪而增添什么色彩。他仍然只能依稀看到一葉殘破的蓮瓣,半只有著赭色腳趾甲的肥白的腳和一束瓔珞。他蹲下來,幾乎把臉貼在墻上,固執(zhí)地繼續(xù)尋找,他好像聞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似乎很像樹脂的清香。
后來那一束強烈的白光是從他背后射過來的,十倍明亮于他的手電。他回過頭去,強光耀得他睜不開眼。在四射的白光中,他只看到被反光濾得清清楚楚的發(fā)絲,如鍍了一層銀似的銀光燦爛。
“什么人?!”他的吼聲連自己聽起來也十分虛弱。
“俺是這搭的守護神!”
他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這聲音已經(jīng)不年輕了,帶有明顯的西北口音。他用手遮擋著強光,竭力想看清眼前站著的這個女人。
“俺能讓你看見俺?哈哈哈……”女人笑起來中氣很足,像是成天在草原上吆喝牛羊的出身。她始終固執(zhí)地用一只極大的手電照著對面這個男人的臉,毫不妥協(xié)。女人的笑聲似乎使這黑暗洞窟里的一切都活轉(zhuǎn)來了,仿佛迦葉阿難陀兩位使者都在暗中竊笑,笑他此時狼狽不堪的模樣。
“你把手電放下,聽我說?!彼^望的腦子里忽然掠過一陣靈光——他想起了那位觀音大士,管她是真是假,現(xiàn)在得打打這張牌了。
“我是持有潘素敏簽字的特別觀光證的。你不信的話,現(xiàn)在就可以給她打電話?!?/p>
這話果然像緊箍咒對孫大圣一般起作用了。沉默了片刻,手電移開了,像支火炬般豎將起來,照著洞窟的頂部。他立即拿起自己的電筒向她照去。那是一張五十多歲的老女人的臉,裹在一條大大的灰頭巾里。頭巾里刺出來許多灰白的發(fā)絲。黑色的長袍和灰色的短褂這時看起來十分陰暗,一對眸子像死了似的,一動不動地盯著張恕——又是那個少數(shù)民族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