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意識到這句話很傷害人，第一把自己說的像個無法擺脫婚外性關系的浪子，第二把斯雨和羅敏放在同一個平臺上說事，是大忌諱。三角關系中的兩個女人像隔著墻的敵人，不見面假裝不敵對，一旦墻倒了，公開化了，必然大打出手。

他有點后悔了。

有天夜里當他被臭大街的《東風破》一歌從夢中驚醒的時候，真的以為到了盤絲洞，妖精，全是漂亮妖精。然后才回憶起這里是京城有名的夜店，以美女如云而著稱。酒猛然醒了。他感覺自己像個游魂，飄蕩在無人關注的世界。包房內歌舞升平，無人意識到他的離開。

凌晨兩點，酒醒后沿著深夜的胡同走著去打車。燈光慘白無人的胡同，像巨大的攝影棚。他像個孤魂野鬼，在睡不醒的城市夢游。

有一天建明看了部叫《趙先生》的電影，編劇是建明的一個朋友。導演是呂樂，一個技術扎實的攝影師。用編劇的話說，這片子很狠。確實，驚心動魄的折磨人的婚外情故事。相比之下，《一聲嘆息》還算平和了，家常化的出軌，本能的對峙，兩女人之間的斗爭，家常男人拖拉無奈的情感處理方式，真是部好教育片。建明認同，奔波于兩女人之間的痛苦遠遠大于快樂。他一直懷疑人類愛情的本能是個程序設計的缺陷，故意用丁點兒的快樂誘餌把人拖進去，然后就是痛苦，教人沒工夫考慮怎么覺悟。撒旦干的。導演呂樂是個優(yōu)雅的家伙，建明看過攝影師肖全拍的照片，導演戴一頂禮帽，搭配的是帶風帽的沖鋒衣，奇詭的和諧。片中有兩個超級性感卻又內斂的場景。趙先生和年輕的情人打鬧調笑著，情人孩子般地讓他留下一夜，趙卻大人般地支吾著。兩人嬉鬧，而后再重復。這是情人式愛情的揪人之處，完全不同于夫妻間的味道，帶著愛情最早的芬芳單純氣息，帶著孩子般的單純，帶著無拘無束遠離現實的輕松。第二場，離家的趙在學校宿舍偶遇了出差來看同學的成年美女，離開后再回來。次日送別的火車，女人輕輕問，要是昨夜那個，他可會同意？火車遠去。車禍后變成植物人的趙先生腦中浮現的全是和這個美麗的陌生女人相逢、離別的場景。超級性感。這比來一場低俗的床戲更性感。那是股悠悠的，教人琢磨的，無人的電梯里淡淡的香水氣息，如同咖啡館一個印著蔻色口紅的細長煙蒂的聯想?！?/p>

建明受教育了?；橥馇槭莻€毒蘋果，甜美而邪惡。當你享受甜美的時候，邪惡是個令人討厭的贈品。

那是種隱隱在心底的不安。仿佛知道故事的不妙結局，建明想起了一首老歌。十幾年前程琳唱的《留下油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