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意收斂：“是啊，他今日被我挫傷了銳氣，想必更加恨之入骨吧?！?/p>

“倒不至于?！睆埩紦u頭道，“樊噲此人，心直口快，忠義勇猛，敢作敢當(dāng)。你今日之言，其實是點醒了他，他此番言行實在是唐突，有辱將軍之名。他方才急著離開，也是因為自己意識到了這點，覺得失了面子。只要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他非但不會記恨于你，反而會感激你。”張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夫人，你不簡單吶?！?/p>

他叫我“夫人”，而不是“姑娘”……我突然覺得張良，這個人越來越高深莫測，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捉摸不透的心思。與此人為敵，實在是太可怕了，試問這天下誰可以做他的敵手呢？

我問道：“先生，您來是有什么事要告訴我么？”

“確實有一件事。”張良看一眼地上的李嬤嬤，“虞姬，跟我去一個地方?！?我隨張良走上一座高樓，抬頭看到蒼茫的天，低頭看到荒蕪的地，而我們，就在天與地之間，顯得異常渺小。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張良突然問我：“虞姬，你討厭戰(zhàn)爭嗎？”

“先生呢？”我反問道，“先生討厭戰(zhàn)爭嗎？”

許久，我聽見張良的聲音，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透出滄桑的感覺：“沒有誰生來就想要征戰(zhàn)，戰(zhàn)爭不過是為了安穩(wěn)。有時候就算是萬分討厭，但為了將來看到一個太平盛世，不得不有所犧牲，不得不暫時忍耐。”

“天下太平么？”我慢慢露出嘲諷的笑容，“先生不覺得這個代價太殘酷么？如果太平盛世是用成千上萬的尸骨鑄成，那么，登上最高峰的帝王能安心坐上死人堆起的王位嗎？而未來封王拜相的先生您……又良心何安？”我看向張良的側(cè)面，他似有所觸動，看向遠(yuǎn)方的目光露出憐憫與痛心。在我的眼里，這個看似溫雅的男人有著冷性晦暗的一面，仿若一座沉寂于冰湖之下的冷山，再深的海洋也淹沒不了他的鋒芒。然而此刻，我卻覺得自己離他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