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身,留給我一個淡遠的背影,像那日落時分朦朧的青山,看不透,走不近。如張良這樣的人,心中早有取舍,有些人只是他行走途中的風景,可以為之暫緩行路的步伐,卻絕不會改變最初的方向。
我轉(zhuǎn)身看天,天也在看我。夜尚未到來,月亮的輪廓隱在層層疊疊的云霧里,夕陽最后一縷霞光渲染整片天際,勾勒得黃昏無與倫比的凄美。若此生,就這樣看著這么美的天,永遠沒有黑夜到來,永遠沒有戰(zhàn)爭,沒有分離,沒有傷痛……我們的人生,還能稱之為人生嗎?
因為有痛,才會覺得珍貴。因為有夜,才會覺得漫長。
是夜,我來到劉邦的議事廳,便是上次撞見他質(zhì)問呂雉的地方。樊噲引我入內(nèi),隨后一言不發(fā)地關(guān)門離去。
我抬頭,見劉邦坐在上座,正定定地看著我。偌大的空間,除了我跟他,沒有別人。
“夫人請坐。”他不再稱我“姑娘”,當然,我也從未將他看作泛泛之輩。
走上前,我盈盈一拜,姿態(tài)端莊恭謹:“多日以來,虞姬多有叨擾,望沛公見諒。”
“哦?夫人不怪罪在下?”劉邦似感意外。
“項王征戰(zhàn)在外,虞姬思君心切,私自離開彭城去尋項王。未料途中病倒,幾近生死,遇到沛公屬下一行人。沛公得知,感念虞姬心意,特遣人護送至咸陽。然而咸陽城內(nèi)動蕩不安,虞姬又因長途跋涉、水土不服生病臥床……沛公替項王分憂,對虞姬關(guān)懷備至,更有沛公夫人悉心照料,虞姬才得以康復……項王至咸陽,沛公體貼虞姬相思之意,擇日送虞姬與項王團聚。沛公至情至義,虞姬不知為何要怪罪沛公?”
“你對項王……也這么說?”他看著我,沉默許久,沉聲問道。
“是?!蔽覉远ǖ攸c點頭,“這本就是事實,虞姬何故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