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夜雨后,巷子里鋪滿女貞樹的落花,晨起清掃的工人將它們攏成一堆,在水濕的地面上,和零星的落葉混在一處,污了顏色。
整個六月,道旁的女貞蔭翳蔽日,在高高的樹冠里,花束一叢又一叢地掛下來。夜色里穿過小巷回家,細(xì)細(xì)的米粒一樣的小白花簌簌落下來,掉在頭發(fā)上,衣領(lǐng)的褶皺里,暗香浮動。
女貞樹的花開到盡頭,夏就深了??匆粋€女子在加德滿都的游記。一本書,僅有這樣的一段文字值得一讀,也是有靈魂的。東方,恒河祭禮,生命的顢頇,荒蕪,神秘。我喜歡她的年紀(jì),和紅一樣的年紀(jì),花開過了,卻未曾衰敗。女貞的花開到淡金色,無風(fēng)就落了下來。她此時還站在枝頭,等一陣風(fēng)。
那一年,我在等待哪里的風(fēng)呢。筵席間遇見那一年的人,還是當(dāng)初的樣子,卻明明白白的,是陌路人了。雨后天晴,大塊的云絮靜靜地鋪在半空。向晚的陽光里,一樹一樹的濃綠,遠(yuǎn)處的建筑物,腳手架,隔著窗紗,成為淡灰色的背景。下午四點,車聲人聲稀少,沒有開燈的室內(nèi),世界慢下來。無端地想起“晴翠接荒城”的句子,說的似乎就是此時情狀,這樣理想的下午。
理想的下午,要有理想的陣雨。舒國治說,最好還要有一個躲雨的涼棚,涼棚下有婦人賣大碗茶。這正是那一年在青城的山道上遇雨的情形。山中的雨,一霎來,一霎去,峰回路轉(zhuǎn),到處都是驚喜。
但這個傍晚,只剩下一座荒涼的城。陣雨不來,喝茶的人不在。
2011·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