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爸爸不回家的夜晚,媽媽就會瞪圓了雙眼,講這樣一篇血淋淋肉乎乎催人淚下蕩氣回腸的鬼故事,這些故事多半發(fā)生在空無一人的山野、黑黢黢的森林邊上——就像沈天心他們家那種;這些故事的主角通常是那些不愛睡覺調皮搗蛋的小孩——就像沈天心他們兄妹三個那樣。等到三個孩子抱成一團嗚咽求饒,媽媽自會心滿意足地飄回去睡覺。也許是因為從小接受了如此強大的啟蒙教育,沈天心家的三個孩子都不害怕獨自一人走夜路,不怕一個人住自助旅館,不怕一個人和停尸房的尸體待在一起……他們除了老媽之外什么都不怕。
這些陰森的故事陪沈天心度過了童年。老家的鄉(xiāng)下,入了夜村莊便沉入黑暗?;脑现挥悬c點紅色的燈光,有一年鄰家的阿姨出了門后便再也沒有回來。沈天心有時會想那阿姨一個人穿過寂夜荒野,碰見了一個黑漆漆毛茸茸的身影。阿姨想起那些妖惑的故事,抬頭看了看天空,找不見星星,只有鬼般慘白的月亮……
沈天心舉著傘站在那里,看著那匹馬猴。她扎穩(wěn)馬步,把傘換到右手,作好萬全準備。她以為它會沖過來,“嘿美女借根煙抽”,或者“錢包留下”或者“東關懸浮塔怎么走”……然而它只是靜在那里,一動不動。
而后,遠遠地掃過一束冷白的光,誰開著車橫過來,沈天心舉起胳膊擋住了臉。等車開近停下,再看那毛茸茸黑黢黢的野獸——卻不見了。
沈天心瞇起那雙細長的眼,看車上的那兩個人。都是黑皮衣黑墨鏡。殺手、地下幫派、電影里的壞人……她胡思亂想。那兩個人走近,簡明扼要地說:“沈博士,陸先生到了,現(xiàn)在在Van der Rohe設計院和Hither先生開會。董事長讓我們送你過去?!?/p>
原來是陸凜被拐回來了。從加拿大到中國,至少得飛八九個鐘頭吧。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貓膩,害得沈天心還以為自己要被人綁票了。沈天心摸摸厚實的下巴,轉身看了看那雨幕里的灰色小樓,那個坐在紅色沙發(fā)里的家伙一定正得意地敲著扶手。
不過他效率的確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