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宏偉的史詩都開始于口述傳統(tǒng):從蘇美爾人的《吉爾伽美什》(Gilgamesh)①,到北歐人的古冰島詩集《埃達》(Edda),再到古希臘史詩《伊利亞特》與《奧德賽》,通常都采用押韻與韻律,以便于記憶。最重要的是,通過語言它們才得以形成。也是通過語言,人類才能夠穿過時間的長河。
知識與故事這兩種陳述性記憶的傳遞都是通過語言促進的。當(dāng)人類使用語言進行交流時,彼此的經(jīng)歷就能夠被分享。不需要人們共同參與某個具體的過程,情景記憶就能夠被創(chuàng)建出來。告訴一位朋友我如何抓住一只鳥,比打獵時帶上某個人讓她觀看或者為她抓一只鳥要快得多。這是個巨大的好處。另外,語言的影響在思想大意、事實與洞察力的傳遞方面更為明顯。如果我想告訴別人我抓住一只鳥的經(jīng)歷,至少我還可以向別人演示我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古希臘哲學(xué)家畢達哥拉斯怎么能夠在沒有語言的情況下傳達他深刻的見解呢?
由于語言使溝通更便利,同時促進了抽象記憶的創(chuàng)造與傳播,它改變了我們祖先的生活。語言使得他們能夠進行抽象的思維,并且發(fā)展出對生命與自然的普遍觀念。不同于他們之前世世代代的先人,掌握了語言的祖先有了發(fā)現(xiàn)這些思想、理解自然法則的動機,因為他們終其一生構(gòu)建的思想見解、抽象記憶能夠通過傳播而保留給下一代。
結(jié)果是驚人的。語言釋放了人類個體記憶的潛力。正如 J. R. 安德森(J. R. Anderson)與威廉·麥克尼爾(William McNeill)所認為的那樣,這使得比以往大得多的人類群體間配合成為可能,語言促進了更大社區(qū)的形成并促使更大群體中的人們一起勞作。語言培養(yǎng)了對知識的運用,并釋放了創(chuàng)新與效率的力量??傊Z言對人類發(fā)展的影響,與火的發(fā)現(xiàn)同樣重要。
盡管說交談很便宜,但是通過語言使人類記憶代代相傳卻并非不需要代價。實際上,代價還相當(dāng)高昂。它需要時間與精力去傳播,去記憶。年輕人與年長者需要聚在一起,年長者要去講述,同時年輕人要去傾聽。講述者必須準(zhǔn)確地傳達事件的本質(zhì),而接受者必須盡可能多地去集中保存其本質(zhì)。
取舍之道
極有可能,為了增加回憶的準(zhǔn)確性,這些故事不得不多次地被講述,以求完全被理解,這使得語言記憶既耗時又昂貴。因此,一個事件被記住所需要的努力就成為了一種有效的過濾機制。最微不足道的見解或許就不會通過這種方式去傳遞;這一方法是留給我們祖先認為的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能改善人類生存的知識,以及思考了關(guān)于人類存在的根本問題,并幫助在人群之中與幾代人之間形成了共同紐帶的宏偉史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