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這么叫的?”
他的口吻顯然并不是那么樂意。當(dāng)時路邊正好有只覓食的流浪狗,方燈不接他的話,又叫了聲“小七”,眼睛卻是看著那條瘦骨嶙峋的狗。傅鏡殊掉頭就走,從此以后不管她笑嘻嘻地在后面怎么“小七七七阿七”地亂叫一通,他只當(dāng)沒有聽見,也不再開口阻止。
只要不下雨,天沒黑之前,傅鏡殊總在院子里的那個角落擺弄他的花花草草,或是架著畫板寫生。方燈時不時還會故伎重施地翻上那座墻,只不過不再冒冒失失地跳進去,而是坐在墻頭沒話找話和他搭訕。
“喂,小七,你在畫什么?”
“七七,這盆是什么花?它看起來要死了?!?/p>
“老崔干嘛要叫你‘小七’,你有七個兄弟姐妹?他們都到哪去了?我從小就是一個人,姑姑說我出生的時候,窗外的路燈比月亮還亮,所以我叫方燈?!?/p>
他通常是不會搭腔的,不過方燈也因此不用擔(dān)心被他出言驅(qū)趕。她喜歡叫他“小七”勝過“傅鏡殊”,雖然兩者在她心里都一樣特別。傅鏡殊是猩紅窗簾后面沉如水、難以捉摸的夢中人;廢園角落里的小七話不多卻有著柔和的目光,在他的天地中自得其樂。他會揮汗如雨地給他的花澆水施肥;會因為畫得不滿意重重地把筆扔回筆筒,反在袖口上劃出一道油彩;會在聽到方燈特別欠抽的話之后,“不小心”把剛從葉子上捉到的害蟲甩她身上;會看到一朵花開的時候情不自禁微笑。
老崔這個時候通常在屋子里做飯,很少會到院子里來,只有一回,方燈險些被他捉個現(xiàn)行。那次她一如既往地在墻頭聒噪,伴隨著傅鏡殊突如其來的一陣咳嗽聲,老崔特有的一重一輕的腳步已經(jīng)很近,方燈連滾帶爬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縮在墻根聽里面一老一小交談。
“你和誰說話?”
“外面有條流浪狗叫個不停,我想讓它快點走。”
方燈在墻根下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還知道反咬一口。
傅鏡殊至少是不討厭她的,她能感覺得到。想必他也早就知道她是誰,和朱顏姑姑是什么關(guān)系。只不過他一直都很沉得住氣,從來不提。
方燈也不意外,天下無不透風(fēng)的墻,朱顏姑姑這些年在外面靠什么為生,絕對不會沒人知道。不管當(dāng)年她為什么會和傅七的爸爸走在一起,又為什么分開,可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多半也不愿接受有個從小拋下他在外做皮肉生意的母親,何況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