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的對面,我看著絹姨笑著的側(cè)臉。我知道她又贏了,現(xiàn)在的譚斐的大腦里除了我的絹姨,不會再有別的,更別提一個只知道伸長了胳膊夾菜的傻孩子。絹姨要結(jié)婚。沒錯,不過那又怎樣呢?我嚼著媽媽一級棒的糖醋魚,嚼碎了每一根魚刺,嚼到糖醋魚的酸味和甜味全都不再存在,使勁地吞咽的一瞬間,我感覺到它們從我的咽喉艱難地墜落。我對自己說:我喜歡上譚斐了。
那個時候我不懂得,其實十四歲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是真的不懂愛情,懂愛情的,不過是莎士比亞。
我真高興譚斐現(xiàn)在成了我們家的???,我也真高興我現(xiàn)在可以和譚斐自然地聊天,不會再臉紅,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語無倫次。他是個很會聊天的人,常常用他智慧的幽默逗得我很瘋很瘋地大笑。我盼望著周末的到來,在星期五一放學(xué)就急匆匆地趕回家換衣服,星期五是我和姐姐那個小小的衣柜的受難日。所有的狼藉都會在七點鐘門鈴“叮咚”的一聲響聲里被掩蓋,我很從容地去開門,除了衣柜,沒人知道我的慌亂,尤其是譚斐。絹姨現(xiàn)在周末回家的次數(shù)明顯的多了,不過她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她的婚禮在三個月之后舉行。她有時連飯也不吃就跟大家再見——那個男人在樓下的那輛“奔馳”里等著。我們誰都沒見過他,所以我們戲稱他“奔馳”。絹姨總是說:“下星期,下星期就帶他回家。”但是這個“下星期”來得還真是漫長,漫長到在我的印象中,“奔馳”已經(jīng)變成了一樣道具,給這個故事添加一個詭秘的省略號。雖然有的時候顧不上吃飯,但跟譚斐嫵媚地聊上幾句還是來得及。她的耳環(huán)隨著說話的節(jié)奏搖晃著,眼睛總專注地盯著譚斐的臉,偶爾目光會移開一下,蜻蜓點水地掠過別的什么地方。我想我知道為什么古人用“風(fēng)情萬種”這個詞形容這樣的女人,因為她們不是一種靜止,她們在流動,永遠是一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