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欲望被燃燒了起來。三毛埋在臥室的書桌上,寫了又寫,改了又改。她覺得,有一股藍色的海風,鼓動著她年輕的帆。一天,下課后,她交給老師一篇東西。顧福生翻了翻,是一篇散文,他沒有言語,就收下了。
一周后,三毛又去顧福生的家中上課,事實上,他們的課堂與美術(shù)已經(jīng)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了。因為他們往往是談?wù)撐膶W的時間很久,畫筆早被丟在了一邊。
三毛的父母當初找上顧福生的確是讓他傳授繪畫的。對許多繪畫老師來說,他們的任務(wù)就是教授學生畫出一幅好的作品。如果這孩子的繪畫才能實在太差,那么就會投機取巧,讓他們臨摹一幅作品,臨摹好了就算授業(yè)成功。
可顧福生不同,他沒有單純將三毛當做一個繪畫方面的學生。他只知道三毛是自己的學生,他要將三毛培育成才,至于那是否是因為繪畫而成才,其實并不重要。所以一個美術(shù)老師會與學生談?wù)撐膶W,而且一談就是談一整個課堂。
這次三毛又來上課。
顧福生淡淡地對三毛說:稿子看了,寫得不錯,已經(jīng)給了白先勇,一個月后,《現(xiàn)代文學》刊出。
事實上,顧福生比誰都高興,都激動,但他知道這個時候一定不能表現(xiàn)得太興奮,如果那樣可能會讓三毛飄飄然。如果這個孩子想走文學這條道路,那么她就不能對這點小成就太過在意。未來的路漫長而艱辛,現(xiàn)在才只是一個開始。一篇文章的成功并不能算什么,重要的是她能持久持續(xù)創(chuàng)作出讓人欣賞的作品。
一個成功的老師不但要教授學生們知識,更要傳授他們對于人生的態(tài)度,對于事業(yè)的冷靜。所以顧福生實在是個偉大的老師,而這樣的老師,不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都是為數(shù)不多的。
盡管顧福生表現(xiàn)得已經(jīng)十分淡然,但三毛聽到這個事實,仍是吃了一驚:
“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如同雷電一般擊在我頭上,完全麻木了。我一直看著顧福生,一直看著他,說不出一個字,只是突然想哭出來。
“‘沒有騙我?’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音。
“‘第一次作品,很難得了,下個月刊出來?!蠋熢贈]有說什么,他的淡然,穩(wěn)住了我?guī)缀醴簽E的感觸。”
1962 年 12 月,三毛的處女作——散文《惑》,在《現(xiàn)代文學》雜志上刊出。三毛沒有想到,她的文學夢竟然這么快就實現(xiàn)了。
她發(fā)表了第一篇文學作品。這篇作品的來源,恰是那個教她繪畫的老師。
現(xiàn)在有很多想走文學道路的青年,每天都寫上許多許多的東西。不論是網(wǎng)絡(luò)上,還是紙質(zhì)雜志上,都有著他們?yōu)閯?chuàng)作而付出的艱辛。事實上,在當今的社會,文學創(chuàng)作已經(jīng)擁有太多太多的平臺,比起三毛所在的年代,那個只有寥寥幾本文學雜志的年代,現(xiàn)在簡直就是文學大爆炸的年代。
但在這個時代中,好的文學作品仍是寥寥無幾。也許是人們太過浮躁,也許是速食的快餐文學降低了作品本身的深度,總之,現(xiàn)在到處都是與文學相關(guān)的書籍和雜志,優(yōu)秀的作品反而比曾經(jīng)那個文學作品為數(shù)不多的年代更少了。
也許當代真的還是需要冷靜一些,表面上的浮華并不能掩蓋下面的空虛,最終你會發(fā)現(xiàn)那些不過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泡沫,一旦破碎則不留痕跡,經(jīng)不起歲月的沉淀。
對三毛的作品,我們也許不能給它冠以太多的光環(huán)。比起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許多大家來說,她的作品始終還是狹隘,始終還是缺乏一定的深度。但是,比起當下的那些讓人看過即忘的東西來說,三毛的作品還是給了那個時代許多感動,許多感慨。
三毛是應(yīng)當感激顧福生的,是他將自己帶上了文學道路,是他給了自己重活一次的人生機會。對于塵世中的我們來說,能有這樣機會的人并不多。
三毛激動萬分地把雜志抱回家。她高興地告訴父母,自己的作品發(fā)表了。陳嗣慶夫婦讀著女兒的作品,不禁淚光閃閃。
所有父母在孩子出生后,總是對他寄予了許多的期望。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健康快樂地長大,希望他們能夠成才,成為一個讓他們驕傲的人。但是,隨著孩子的成長,煩惱也接踵而至。
有時候,父母真的很想作為孩子頭上的大傘,永遠保護著孩子,但這說到底還是不現(xiàn)實的。最后,孩子總要在外面接受這樣那樣的考驗。于是他們開始痛楚,開始埋怨父母為何要將他們生下來。
可是父母又能怎樣呢?他們生下孩子,畢竟不是希望他們來經(jīng)歷痛苦的。他們只能勸說孩子多看到一些美麗的東西。孩子與孩子也不盡相同,他們有些承受痛苦的能力強一些,有些差一些。
三毛或者是承受能力較差的。她也許能忍受許多,但卻忍受不了心靈上受到的考驗。她的心多少是有些脆弱的,有些多愁善感。也許,在文學上會有所造詣的女性都有這樣的通病吧,她們總是太過敏感。
又也許,只有這樣敏感的女性,才能寫出那些細膩動人的文學作品來。許多事情都是相輔相成的,萬物都有兩面,當你在一方面獲得成就的時候,在另一方面就要有所犧牲。
所以我們看到,在文壇上的很多女作家,她們的情感經(jīng)歷都是十分曲折的。這對她們而言,或者只是一種常態(tài),一種人生的處事方法。但對她們的父母而言,卻代表了每日的擔驚受怕。任何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情感的沼澤中掙扎,他們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幸福的。
當陳嗣慶夫婦看到自己的孩子每日掙扎在抑郁和自閉的邊緣時,他們的心與天下的絕大多數(shù)父母一樣,是苦到了極點的。而當他們看到三毛終于在文學雜志上發(fā)表作品時,都非常高興。他們的高興,并非來源于女兒終于有所成就,而是因為他們看到自己的女兒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愛好,終于有一樣東西,可以帶女兒走出自閉的陰霾了。
所以他們更加感激顧福生,感激這個拯救了女兒的偉大的老師。文學,成了拉著三毛遠離沼澤的那根繩子。這個一度將自己封鎖在高墻之內(nèi)的孩子,終于因為文學,而接受了來自外界的第一縷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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