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洪均不知道于樂是怎么走掉的。
他坐在卡座上一動不動,完全忘了那邊的王小薏正一邊輕輕晃蕩著秋千,一邊時不時地朝他張望。
他的腦袋先是一片空白,接著嗡嗡作響,有一種要炸裂開來的感覺,他緊緊地閉上眼睛,讓頭使勁頂著高高豎立起來的卡座隔板的軟包,似乎這樣能夠讓自己的意識清醒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腦海里開始出現(xiàn)一些影像,剛開始很雜亂,到后來慢慢地異常清晰起來,還原出了于樂剛才的描述:
作為一個身心健康的男人,隔壁房間里傳過來的那種男歡女愛的聲音,讓于樂睡意全無、很是興奮。他屏住呼吸,把手腳放輕,生怕打擾了隔壁的兩位。剛開始他還以為是隔壁的男人在叫小姐,真想拿拳頭去捶墻壁,提醒他們注意點社會公德,不要只顧自己快活影響了別人休息。沒想到傳到耳朵里來的那個女人的聲音竟然那么熟悉,讓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希望是自己弄錯了,為此,他把耳朵緊貼在自己房間這一面的墻上,直到隔壁兩個人把事情辦完。他接下來做的事情顯然沒有經(jīng)過大腦,而更像是夢游——他在自己房間的門后面候著,聽到隔壁門響,立即拉開門出去,特意與那女的打了個照面。
那是一個很尷尬的場面,盡管從隔壁房間里出來的只有那女的一個人。當(dāng)然,她已穿戴整齊。
她驚詫的表情擊醒了于樂,讓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辦了一件愚蠢透頂?shù)氖隆?/p>
“她一副想哭的樣子,”于樂當(dāng)時是這樣跟洪均說的,“卻沖我一笑,說你也在這兒呀?便快速地從我身邊掠過,頭也不回地直奔電梯口而去。我覺得她怪可憐的,她肯定恨死了我。我覺得這事真他媽的太太太那個了?!?/p>
洪均想,于樂決定告訴我真相的時候,一定經(jīng)過了激烈的思想斗爭,他可能只想盡朋友之責(zé)而不會想到我會痛斷肝腸,也沒想到我會因此而顏面無存。
實際上,二十多年以來,像很多娶了漂亮老婆的男人一樣,洪均總是一邊暗自得意一邊精神緊張,既怕賊偷也怕賊惦記。他沒想到的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自己暗自擔(dān)心的事會以這種方式發(fā)生,而且來得這么猝不及防。
是的,于樂說的那個女的,是虞可人,是他洪均的老婆。
洪均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怎么會這樣?
怎么會這樣呀?
這他媽的叫叫叫叫什么事呀?
你出軌也就算了,還偏偏讓別人撞見,這就更不應(yīng)該了。洪均只覺得天底下就數(shù)他倒霉,要是能把奸夫淫婦堵在床上,他還可以抽他們的耳光,用腳去踢他們,抄起椅子去砸他們,甚至拿刀去砍他們,因為做虧心事的是他們,不幸中的萬幸自己還可以通過血性而為來洗刷自己的恥辱。
現(xiàn)在呢?偏偏虞可人出軌先被自己最好的朋友看到,再也沒有比這更倒霉的事了。什么叫屋漏偏遭連夜雨?這就是。你除了傷心還傷面子,因為這事除了讓人覺得你是一個窩囊透頂?shù)娜艘酝?,還會讓別人可憐你同情你,那種滋味真他媽的不好受。
憑著兩個人的交情,洪均相信于樂不會把這件事到外面去宣揚,但那又怎么樣呢?他即使不可憐你不同情你,起碼發(fā)現(xiàn)了你和虞可人兩個人婚姻關(guān)系的真相吧。更糟糕的是,在于樂發(fā)現(xiàn)之前,你被戴了綠帽子這件事,也許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唯一被瞞著的可能就只有你這個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