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洪均乘電梯上十九樓，一直到黃纓兒家門口才打她的座機(jī)。

電話馬上就通了。洪均多此一舉地問你在家呀？黃纓兒在電話里一笑，說不在家怎么接你的電話？接著問他在哪兒，是不是來省城了？洪均說是，說我就在家門口，你快點(diǎn)來開門。

門里面立馬響起黃纓兒由遠(yuǎn)至近的腳步聲。洪均看到門上透著光的貓眼暗了一下，心想這女人的戒備心還真是不小，他對看貓眼想擠出一個笑容，發(fā)現(xiàn)有點(diǎn)困難，等到她從里面把門打開，剛才臉上那一剎那的笑容早已蕩然無存。

他臉上陰郁的神情顯然嚇著了黃纓兒，忙問他怎么啦。

他沒容她問下去，剛把門撞上便把她緊緊地抱著了，他身體的重量幾乎全部壓在了她身上，讓她不得不踉蹌著朝臥室的床上退去，并很快被他撲倒在床上。他的嘴唇早已慌不擇路地在她臉上亂竄。

她有點(diǎn)害怕了，卻又不敢推開他，但還是乘機(jī)把舌頭拔了出來。他調(diào)轉(zhuǎn)頭親她的脖子，吸吮著她脖子后面嬌嫩的肌膚，把它含在嘴里，對著它輕輕地咬牙切齒，他咬著她的耳朵說：“我愛你，纓兒，我要跟她離婚，我要娶你，對，我要娶你?！?/p>

這讓黃纓兒吃了一驚，不知道他怎么會一見面就說這種沒頭沒尾的話，尤其是跟老婆離婚娶她的話，以前從來沒說過。

在她的印象中，洪均總是儒雅從容的，從來沒有這樣急不可待過，他的動作中已經(jīng)有一點(diǎn)點(diǎn)虐待狂的意思。

但是，盡管他動作粗魯，但關(guān)鍵部位明顯不配合，在節(jié)奏上根本沒有跟上來，幾乎可以說一直軟耷耷地沒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

他這是怎么啦？

黃纓兒想問但終于忍著沒有問。

床上的男人是一種極其敏感的動物，很容易受到傷害，她不想冒這個風(fēng)險。

她蠕動著身體，企圖從他的重壓下抽離。他硬撐了幾下，然后放棄了，隨她擺布著，改換成一種兩個人相對的姿勢，剛才急切的動作慢慢停歇下來。

她看著他，他的兩只眼睛卻緊緊地閉著。這是一種拒絕交流的姿勢。她猜測在他身上一定出了什么事。只是，他不愿意告訴她，或者還沒有找到一種向她傾訴的合適方式。

她只有等待。

她跟他在一起已經(jīng)大半年了，她開始慢慢地熟悉他，習(xí)慣他，甚至有點(diǎn)愛他了。但是，有時候，她又覺得他是陌生的，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一個人，兩個人的距離相差很遠(yuǎn)。她在省城，他在離省城四五十分鐘的另外一個城市。這是他們之間的空間距離，她說的距離不是這個，是一種心理緯度。有一點(diǎn)卻可以肯定，她是想完完全全愛上他的，但她同時很清楚地知道，他似乎并不希望她這樣做。他一開始就告訴她，他不想改變現(xiàn)有的生活?，F(xiàn)有的生活指什么？指的就是他是有婦之夫這一鐵的事實，他的妻子厖怎么說呢？很愛他。

“你也愛她吧？”她曾經(jīng)煞有介事地問過他。

他望著她，很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這一點(diǎn)上，他不想跟她打馬虎眼。

“那我呢？我算是怎么一回事？”她掙扎著問。

“那不一樣。我愛你，這也是毋庸置疑的?！?/p>

這就是他的邏輯。

有很多次，她想沖著他咆哮，想掄起拳頭捶打他的胸脯，特別是當(dāng)她覺得越來越依戀他，沒有他自己就會徹夜失眠想東想西的時候。

她還是忍住了，用強(qiáng)掛在自己臉上的笑容，用努力表現(xiàn)出來的不在意。有什么好問的呢？她和他的關(guān)系，只要一句話就說清楚了。如果她莫名其妙地發(fā)脾氣，那是會給他壓力的。他們需要用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制造出朦朧的曖昧，而捅破窗戶紙會令兩個人都感到尷尬和難堪，弄得不好，還會讓他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