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把那首詩拿給她看,問她寫得怎樣。
她說:“你寫的詩為什么要拿給我看?你是給誰寫的呀?”
他望著她笑,說:“你看了就知道了,但你要保證說真話,實打實地告訴我寫得怎么樣?!?/p>
那首詩寫得不怎么樣,已經沒有了年輕時急于沖破情感的迷霧時的那種明亮的尖銳和急切的閃光,它們更像兒歌和順口溜,也像流行歌曲的歌詞,娓娓道來,平鋪直敘。
黃纓兒就是不對那首詩作任何評價,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心如止水。相反,她很清楚地了解自己的感受,她被他吸引了,想向他靠近又害怕向他靠近。
有一道鴻溝橫在她面前——他是有婦之夫,而且還是她表姨媽的老公。
但那次獨處已經給了她有如輕微電擊的感覺,她感到老是有一小股一小股又溫熱又尖酸的東西直抵她的喉嚨眼兒。那跟他那一雙因略帶笑意而總是瞇縫著看她的眼睛有關,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看,多少有點霸道地追隨著它們,像一種黏性很強的強力膠,弄得她有點慌張,想躲都躲不掉。
他邀請她去郊外散步,她想拒絕,卻總是在最后一刻心軟答應下來;他邀請她去公園汽車影院看電影,她也是小小的掙扎一下答應下來,還生怕他改變主意。她一個人待在家里的時候,仍然擺脫不了他那雙眼睛的糾纏,好像一眨眼那雙眼睛的主人就會來到她面前。
奇怪的是他從不對她做什么出格的動作,比如說裝著不經意的樣子讓自己的身體與她的身體挨挨擦擦,比如說捏捏她的胳膊或者挽住她的肩膀,而他有的是這種機會。除了看她的眼睛有點調皮搗蛋,他一有時間就和她泡在一起好像就是為了讓她開心。她當然不會認為他會那么高尚那么純潔,否則,他的笑容里不會有那種壞壞的邪惡。她倒要看看他能死扛到什么時候。反正,她是不會首先捅破那層窗戶紙的。她是女人,面對帶有危險的情欲誘惑,得有起碼的矜持。一般來說,在男女關系上,誰主動誰就該負起主要的責任??墒?,她知道,責任不是那么好負的。
也許,這也是他遲遲不動手的原因?
(五)
界限還是以一種很俗套的形式打破了。
那件事發(fā)生在洪均第三次買了菜在黃纓兒家里做飯的時候,他在炒菜的時候突然哎喲一聲,關了火朝床上奔去,便很快趴在了床上。他把身子縮成一團。
黃纓兒問他怎么啦,他只搖頭不說話。她問是不是膽結石發(fā)了?他仍然不說話只是痛苦地點了點頭。作為護士長的黃纓兒知道,膽結石的癥狀是陣陣刺疼,從側面開始向腹股溝慢慢移動,還有就是反胃與嘔吐、多汗并尿中帶血。她知道他住院就是為了治膽結石,但她拿不準他此刻是不是真的犯病了。
她不能不對他表示關切,她讓他躺好,朝他躬著身子,伸出手撫摸他疼痛的部位,從側面開始向腹股溝慢慢移動。沒想到他突然伸出手把她拉向自己,讓她撲到了他身上,她想直起身來,卻哪里做得到。他翻身壓在她身上,讓她把眼睛睜開,因為他要跟她說話,他希望在他說話的時候她能看著他。
他說:“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我忍呀忍呀沒忍住。如果我再忍下去,我想我會死掉,你愿意我死掉嗎?”
她想笑,淚水卻嘩的一下從眼眶里奔涌而出。
他說:“啊,我愛你,纓兒,纓寶寶,纓崽崽,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真的愛死你了,你要是知道我是多么多么地愛你就好了,你知道嗎?纓兒,纓寶寶,纓崽崽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