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已經(jīng)停止剝豆,她蜷縮在門前,像一只被施了魔咒的巨大烏鴉。我的話音剛落,不遠處有道紅光騰在半空。是火光。而且該是好大一堆火。我聽見女人窸窸窣窣地起身,她不理會我們,赤著腳啪啪地跑出去。
烏鴉們倏然起飛,周圍充斥著拍打翅膀的聲音。我起身凝視火光映照的那頭,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男人低聲說:“跟我來?!?/p>
后來的年月,我一直對自己的記憶感到疑惑。那天的見聞確實發(fā)生過嗎?不說話卻充滿戒備的女人,同樣沉默的烏鴉們,某座房前的篝火。
還有,圍繞篝火的情景。
沒有院墻阻隔,我們在途中匆匆地瞥見那幅夢魘般的景象。篝火下的柴堆架得很高,估計可以燒好一陣子。橘紅色的篝火勾勒出房前的人群,以及烏鴉。
有二十來個人。大多數(shù)是男人,還有幾個女人。沒看到孩子。他們的衣服全是有年頭的褂衫,沒人穿襯衫夾克之類的普通衣裝,如果說是少數(shù)民族,又顯得過于單調(diào),看不到繡花腰帶或纏頭的蹤影。人們的腳邊和肩上停著烏鴉,鳥兒們的羽毛和眼睛閃著烏黑的光。除了柴火噼啪作響,或是某只烏鴉拍擊翅膀換個位置,四周寂靜無聲。
在這些黯淡如幽靈的人和鳥之間,有一個身影格外醒目。那是個骨架堅實的大個子女人。女人穿白衣,樣貌威嚴,聳立在她頭頂?shù)陌l(fā)髻被密密層層的銀飾遮蔽大半。純銀被火光映照成星辰的顏色,她的眼眸則深湛如夜空。
我最初以為是銀飾和白衣讓她顯得打眼,隨即醒悟過來,她在發(fā)光。
女人的身上籠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熒光,被篝火一襯,幾乎是不分明的。但她確確實實在發(fā)光。
我差點驚叫出聲,恰好何琴用力拽一下我的手。男人帶著我們匆匆繞過玉米田,像三個隱秘的逃犯。
離開村莊之后,他帶我們走的不是起初來的方向。我的腿仍然有些僵硬,男人走了一程之后注意到了,他顯得很不耐煩,蹲下捏我的腳。下手不輕,我悶哼一聲。
“水壺給我?!彼自诘厣险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