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暗舒了一口氣，好在只是錯位，若是骨頭斷了，就真的麻煩了。茯苓抬頭看向青楓，不禁又是一怔，她蒼白的臉白得幾乎透明，唇卻被她咬得殷紅充血，即使瘦弱的身體已經(jīng)抖得如風中落葉，卻仍是不肯叫一聲疼。茯苓佩服的同時也不免唏噓，這女子性情怎么就倔成這樣？她眼光掃過旁邊的水桶，低聲嘆道：“盡量少用這只手，不然你以后握筆會有困難?！彼遣排?，若是這傷影響到她寫字作畫，那就可惜了。

握筆？青楓嗤笑一聲，她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她還能不能握得住刀子！

輕輕轉(zhuǎn)動手腕，還是很痛，不過已經(jīng)能使上力了，青楓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已緩過勁來，掙扎著起身。茯苓扶著她起來，看她再次挑起水桶，茯苓趕緊幫她抬起扁擔，讓她能站起來。這半擔子水也不輕，茯苓本來想幫她抬一段路，但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的小虎子看著茯苓，欲言又止。青楓冷哼一聲，輕推開茯苓，低聲說道：“我自己可以?！痹S紀擺明了要整她，她又何必還要連累別人。

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邁開步子，青楓一步一步堅定地往前走去。

茯苓看了小虎子一眼，雖然沒有說什么，眼中卻難忍責備，都是宮里的下人，又何必如此為難一個落難的女子。小虎子低聲說道：“這位姐姐，不是小虎子心狠，你若幫她，不僅害了她，更害了你?！闭f完小虎子立刻小跑地跟上前面的青楓。

是啊，在這皇宮里，誰也幫不了誰，她又有什么資格去憐憫別人？看著那道跌跌撞撞、漸行漸遠的身影，茯苓終是背過身去，不再回頭。

夕陽漸斜，將影子拉得又細又長，那道本就纖瘦的身體，在夕陽的拉扯下，投下如紙片般單薄的影子，兩個大大的木桶幾乎將她完全淹沒。小虎子小步地跟在青楓身后，她低垂著頭，晃晃悠悠地往前挪。四個時辰，從上午到傍晚，她來回挑了七八趟，干裂的嘴唇與青白的臉龐一般，沒有一點血色，靛青的宮裝背后濕了一大片。不知道為什么，她一直用左肩挑水，肩膀上的血泡被沉重的扁擔磨破，血水從靛青布料下一點點滲出來，原來凌厲的目光現(xiàn)在已渙散麻木，不曾改變的是一路向前的步伐。

在宮里被嬤嬤公公們懲罰是常有的事情，大多數(shù)小宮女都會哭著求饒或是得過且過，大不了餓幾天或者挨幾下鞭子，公公們也不會想弄出人命，最后也就過去了。許公公要她挑兩缸水，就是想挫挫她的銳氣，讓她吃點苦頭。小虎子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倔強堅忍到他都心驚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