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真鍋先生的話,我感到有點吃驚,因為我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是我們在動嗎??可是,一點兒也聽不到這種聲音?!?/p>
聽我這樣說,真鍋先生笑了。
“是啊,確實聽不到聲音?!?/p>
“什么東西動的時候都有聲音。門也是,礦車也是,這水也是。”
我用手指向眼前黑暗的波浪。它們源源不絕地涌向沙灘,先響起“嘩”的一聲,然后再留下“唰——”的、據(jù)說是泡沫消散時的聲音。
“那是因為有摩擦。不過,察覺到我們自己在動其實非常重要。無論對于科學,還是對于人類本身都是。因為,人類察覺這一點花了幾千年時間。大家一直以為動的是天空,它繞著我們身處的扁平大地旋轉(zhuǎn)?!?/p>
“‘天動說’?”
“對,‘天動說’。但實際上,曾經(jīng)遭到迫害的是‘地動說’這一方。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任何事情,只要改變角度就能看到別的側(cè)面。大家都說這邊是錯的,那另一邊很可能就是事實。思考方式相反時,不一定只能看到背影,還有可能看到別的面孔?!?/p>
真鍋先生說話時依舊定睛看著我,即使在黑暗中也非常明顯。察覺到這一點后,我不由自主地心跳起來,有點不敢看真鍋先生的臉。對著低頭看地的我,真鍋先生繼續(xù)說:
“這是最重要的。要從與眾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而且要從各種角度去看。只從一個角度是不行的,這非常重要。你要牢記這一點啊。”
我慢慢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那是昭和五十二年夏天的一個夜晚,當時我九歲。那時的我總和真鍋先生在一起,真的是隨時隨地都形影不離。由于沒有朋友,只要一放學,我就立刻跑回真鍋先生的印刷所。有時我會給他當幫手,如果他太忙,我就坐在旁邊,等他工作告一段落。能在工作中給已經(jīng)是大人的真鍋先生幫上忙,就算只是一點點,我也會沒來由地感到高興。
然后,我和真鍋先生一起吃飯,一起散步,甚至時常像這樣一起待到深夜。但即使如此,那天的夜晚對于我來說也是特別的。因為那個晚上,是真鍋先生約我在半夜里出的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