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柯彥夕越來越晚回家了。
江子衿兩指夾著一支煙,斜倚在陽臺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墨藍色的天幕。秋老虎開始發(fā)威了,風又熱又燥,襲上她雙頰染上酡紅的臉,這完全是熱出的顏色。她細膩的皮膚上密密地出了一層汗,越吹越干不了,越吹人心越亂。
饒是這樣,她依舊舍不得回屋。
何媽是不在了,上了年紀,腿腳不好,常年的保姆生涯使她患上了不治之癥——風濕,一年前就拎著柯彥夕給的兩大包鈔票回了老家。老婆子脾氣古怪,不肯讓柯彥夕存銀行,一定要放進自己的布包里,兩只胳膊死死地拽著。
她的聲音也是帶些上了年紀的滄桑感,一股幽幽的樟腦味,好像從少女陪嫁的木箱里來,剛一打開,立刻就有著霉味混雜的氣味。屬于時間的刀,將少女雕成了婆。說話的仿佛是她臉上的褶子,“少爺,你要拎拎清楚的,這種東西總歸是揣在自己的懷里才放心呀。換成一張小卡片,我是不信的,那么點兒大的東西怎么放得進這么多!”
想想就覺得好笑,一個老婦人拎著兩袋錢,膽戰(zhàn)心驚地上飛機,一路都是她的敵人,誰叫他們看著她的錢呢!回去之后她打電話過來,說是一路平安,錢也順利地藏到她的床底下了。
江子衿又吸了一口煙,突然覺得何媽是何等的睿智,有些東西的確重要,也確實要自己拿著才會放心。于她而言,這世上真正重要的又有幾樣呢?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最俗也是最奢侈的理想。
何媽走后,柯彥夕曾經(jīng)想過再找一個保姆,最后卻被江子衿拒絕了。她存著私心,只想和柯彥夕共同分享一個家,不被任何一個人打擾。誰知一年之后,也不過就是三百來天的時光,這樣短暫的平和便又被打破了。
江子衿將煙頭摁滅在歐石楠的泥土里,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她討厭極了這樣的一種花。還記得歐石楠的花語嗎?孤獨的愛情。孤獨的希斯克里夫,便是葬在一大片歐石楠的荒野中。靜下心來聆聽,似乎還能從這風中聽到自他那蒼老的喉嚨里發(fā)出的喊聲:“凱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