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年皮蘭德婁發(fā)表長篇小說《死了兩次的男人》,預示皮蘭德婁獨特的形而上風格。他試圖探究人類的生命與眾人安身的虛構世界之間的關系,并找到極限為何。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以后,他從小說家變?yōu)閯∽骷遥鳌读鶄€尋找作者的劇中人》(一九二一年)震撼了歐洲戲劇界。之后他巡回歐美各地介紹自己寫的喜劇,一九三四年獲諾貝爾文學獎。
皮蘭德婁的劇作幾乎均已收錄在《裸體假面劇·全四卷》中,其中《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和《亨利四世》(一九二二年)并稱為二十世紀的杰作。
他的作品一貫會設定一個充滿種種極限的虛構世界,并把劇中人為精神苦惱的掙扎描寫成一出奇妙的現(xiàn)代悲劇。例如《亨利四世》的主題是狂人,《給你的生命》(一九二三年)描寫母親的固執(zhí),《變成某人時》(一九三三年)則描述主角被視為名人的大悲喜劇。他的作品雖具有喜劇的形式,卻洋溢著到頭來人類靈魂還是無法互相理解的濃厚悲觀色彩。這種哲學觀點和柏格森①[①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1859-1941),法國哲學家,獲一九二九年諾貝爾文學獎。]有相通之處。
父親的死,使得妻子安東妮葉塔的精神狀態(tài)進一步惡化,導致她精神病發(fā)作。之前能勉強抑制她精神錯亂的圍欄至此已完全崩潰,父親在她心目中變得比以前更偉大。她開始語無倫次,而且越來越嚴重。
皮蘭德婁為了逃離妻子,在鎮(zhèn)上租了一個房間。妻子是個熱愛力量、輕蔑軟弱的女人。對她來說,丈夫在鎮(zhèn)上另租房間逃避自己,只代表丈夫承認了失敗。
面對妻子的精神官能癥,唯有動用粗暴而嚴厲的手段才能制止。如果順從她那生病的腦袋萌生出的種種奇想,那等于投降。
妻子日益瘋癲,家庭生活益發(fā)不幸。皮蘭德婁雖然盡可能慈悲對待,卻用錯了方法。他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忽而精神分裂歇斯底里,下一瞬間又突然道歉反省,并從中感受到了女人的不可思議。
然而,他仍不忍拋棄瘋妻。而一味軟弱逃避的皮蘭德婁那種充滿人性的情感世界,卻意外促成了他未來文學作品的萌芽,進而將皮蘭德婁帶入到種種不同主題的巨大器皿中。
他的藝術正是從那偉大的孤獨中誕生的。他只能選擇逃亡這個懦弱的方法。在他遭受不幸蹂躪的同時,他的小說也令世界為之戰(zhàn)栗。
安東妮葉塔的瘋狂毫無康復的跡象。從妻子身邊逃開,最終也不能使他擺脫妻子。
不幸的安東妮葉塔,她在那明顯的瘋狂被世人所知后主動前往西西里。然而,對醫(yī)生和精神醫(yī)師的診斷結果絕望的皮蘭德婁又把妻子帶回了羅馬。醫(yī)學已經(jīng)無法拯救她了。
皮蘭德婁為了理解這一悲劇的真實狀態(tài),試圖探索妻子的心理。他以為西西里之旅能讓她想起昔日的青春歲月,事實上,妻子的病情卻每況愈下。
他的心象在現(xiàn)實生活中解體,又在他的作品中重新構建。在那永遠陰暗的屋內,令人心疼的氣氛中,蜷縮著他妻子的身影。我們或許可以說,正是這無限陰郁、無藥可救的悲劇,創(chuàng)造出了皮蘭德婁那種悲觀又寬大的藝術吧。
皮蘭德婁之妻的精神異常原來不是來自于對丈夫外遇的嫉妒,而是源于父親的事業(yè)失敗——這點令矢澤既感到意外,又有一點點失望。因為他原本以為,藝術家妻子的精神異常都來自丈夫的外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