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澤想到這里,一時之間差點兒放棄這個計劃??墒?,他知道不冒這個險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由”。要不就繼續(xù)選擇“行尸走肉地活著”,要不就得賭上性命,爭取“真正的自由”。而矢澤終究還是鼓起勇氣選擇了后者。他決定前一天不動聲色地向鈴惠確認一下,近藤第二天早上是否一定會在早上七點準時抵達。
遺書又該怎么辦呢??
在這種情況下,既然是鈴惠主導的強迫自殺,如果有遺書,也應該只有她的。矢澤是在睡夢中被迫陪葬的,所以不會留下只言片語。
可是鈴惠不可能寫什么遺書。在這類犯罪案例中,雖有人會刻意模仿筆跡偽造假遺書,但不得不說此舉很危險,被揭穿的可能性太高了。
那么,鈴惠不留遺書有關系嗎?報紙上報道的自殺案中,自殺者通常會留下“我除了這么做已別無選擇,給社會添麻煩了,很抱歉”之類的遺書給親屬或友人。鈴惠沒有這么做,會不會讓人覺得不自然呢?
可是矢澤認為,就這一點而言,沒有遺書反而比較自然。因為鈴惠不是在精神正常的狀態(tài)下做出這種行為的,她是在發(fā)狂之后企圖與丈夫同歸于盡。當時她身處極度歇斯底里中,打開煤氣應該是突發(fā)事件。換言之,那并非計劃已久的行為。如果早有計劃當然會留下遺書,但既然是突發(fā)事件,留下遺書反而不合常理。就像上一次鈴惠在他身上潑揮發(fā)油并企圖點火一樣,也是突然發(fā)狂,自然沒寫什么遺書。對,沒有遺書比較能夠說服警方。
話說回來,能讓近藤稻正巧撞見鈴惠自殺未遂那一幕,實在太幸運了。不僅當場救了矢澤,還為這次計劃創(chuàng)造了便利。近藤稻不僅看過鈴惠發(fā)作時的模樣,對鈴惠平日歇斯底里的性格也很清楚,絕對能充分向警方說明,也能替他作證。
還剩下一個執(zhí)行上的問題,那就是煤氣栓上的指紋。起先,矢澤打算像電影或小說中描寫的那樣,戴上手套或用手帕包住開煤氣,那么做不會留下任何指紋,卻不合常理。照理說,自殺者不怕留下指紋。說不定警方會因此看穿他的詭計,所以還是得留下鈴惠的指紋。
不過這項工作應該比較容易,因為當鈴惠在一氧化碳濃度達到百分之零點零七、血液中一氧化碳飽和度為百分之五十至六十時,將會出現(xiàn)“脈搏變緩、力量薄弱,呼吸也會變淺,血壓下降,大腦逐漸陷入錯亂狀態(tài)并不時出現(xiàn)錯覺。還會耳鳴、視力和聽力極度減退,完全喪失逃生能力”的狀況。換言之,就算她仍有意識,也已神志不清、站不起來了。
把這樣的鈴惠沿榻榻米抱到煤氣栓旁,再抓著她的右手碰一下墻邊的煤氣栓,可說輕而易舉。因為她早已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怎樣了,也不會抵抗,會像個孩子般任由矢澤抓著手在開關上按下清晰的指紋??
矢澤再三檢查,查看計劃是否無懈可擊,接下來只要制造房間內(nèi)的狀態(tài)就行了。換言之,必須留下鈴惠突然發(fā)狂的痕跡,為此房間里必須設計一個讓她發(fā)飆的舞臺。他的設定是鈴惠抓起所有東西朝他亂扔,屋內(nèi)一片狼藉的場景。這當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現(xiàn)在只剩下勇氣。
用不著準備兇器,那兇器一直在墻邊,探出冰冷的腦袋。
那晚,矢澤去參加友人的畫集出版紀念酒會。現(xiàn)場來了不少畫壇同好,畫商天野也來了。
和朋友剛聊完一輪,天野就一手拿著酒杯朝他走來了。天野在這種場合總是坐立不安,眼珠滴溜溜亂轉(zhuǎn),忙著搜尋易騙的肥羊。他是個二流畫商,所以一逮著能和知名畫家或當紅畫家見面的機會就忙著做生意,即使正與別人說話,視線也會游離到已鎖定的畫家身上,窺伺那邊的動靜,一有機會就立刻湊上去,也不管面子或名聲,只顧著點頭哈腰地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