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銷公司的遍地開花讓中央政府感到擔憂。有些公司買賣假冒、走私甚至偽劣商品。他們的培訓會上，有人格魅力的頭頭們驅(qū)使成員投入布道一般的銷售狂潮，看起來像邪教一樣令人不安。一些更極端的舉動甚至威脅到了社會治安。1994年，一家來自臺灣賣鉆石的金字塔騙局垮臺后，公安出動警力驅(qū)散了上百個憤怒的經(jīng)銷商。中央也通過了許多法律法規(guī)以控制網(wǎng)絡式銷售行業(yè)，但是地方政府卻很少執(zhí)行。部分原因是這些公司給當?shù)貛砹舜笫軞g迎的稅收和就業(yè)機會，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兼職當個傳銷商也是地方官員流行的副業(yè)。

對春明來說，銷售集會是學習演說的訓練場。中國傳統(tǒng)認為口才不是什么重要的技能——以一手好字寫一篇美文才要緊——在中國演講經(jīng)常叫人不敢恭維。演說者通常只會念稿子，而內(nèi)容往往又乏味不堪。像春明這樣的人——年輕，農(nóng)村來的，又是個女人——在比她條件好的人面前有太多的理由保持緘默。但是在商業(yè)和競爭驅(qū)動的現(xiàn)代中國，知道如何說話成為了一項必備的技能。

傳銷公司把美國本土的思維和作法直接灌輸給中國的底層階級。他們的演說風格結合了舊時傳教士領讀跟讀的方式以及勵志型演講師喋喋不休的高談闊論。他們散布訊息： 個人是重要的，每個人都是贏家。他們也帶來了非常美式的信仰，那就是財富和美德能攜手并進。

在日記里，春明收錄了她演講的草稿：

我姓伍，叫伍春明，名字非常普通，也非常平凡，但是我相信，我會讓我的名字從將來的某一天起變得不再平凡……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大家： 朋友，你將來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這個問題值得我們?nèi)ハ胍幌?。那么，今天我們是什么樣的人，重不重要?/p>

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將來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在座的有很多是從內(nèi)地來到廣東的，也包括我自己。我們千里，背井離鄉(xiāng)，出來打工是為了什么？

賺錢。

對了，賺錢。但是，直到今天為止，我們有沒有賺到我們想賺的錢呢？

沒有。

今天我們過的生活是我們想過的生活還是我們能過的生活？

是的，今天我們過的生活是我們能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