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我甚至希望我的心臟干脆就不要再跳了?!安贿^?!彼终f?!皨屟剑€好有‘不過’?!蔽业膬?nèi)心被救醒,暗自慶幸。“不過,未來都好未知,如果有緣分,什么也都可能,我只是不想講大話。我們慢慢來,順其自然好嗎?”我白天突發(fā)的白日夢,終于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徹底醒來。
那之后我們像被重啟一樣,有一兩個星期相當相敬如賓。
我們除了保留一部分二人世界外,也分頭盡可能地各自約見失散了整個SARS的朋友。那陣子Chloe剛好約了人去麗江,我就隔天回她的住處,保持著和許友倫之間的距離與冷靜,以及,由距離冷靜再塑出的互相尊重。
有一天,我在三聯(lián)書店耗了一整天,晚上回來,站在院子里猶豫了一陣。
不知道什么花,在晚上靜靜地開了,滿院子無私的香,很淡,可是很確定。我忽然好像受到花香的啟示,心想,一朵花開,即使沒有結(jié)果,它還是給路過它的人無私奉獻了全部溫存的氣味和負離子?;◤臎]有想過要把自己托付給誰,它美麗的真諦,恰恰在于沒有要求。
想到這兒,我懷著自我教育后的溫柔,去了許友倫那兒。我進門時許友倫正坐在沙發(fā)上擦藥膏。他那陣子腳上真菌感染,長了癬,自己相當緊張??吹轿疫M來,他趕緊把藥收起來。我邊跟他熱烈地問好邊進洗手間快速洗了手,然后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不由分說把他的腳掰過來放在我腿上,然后強行奪過藥幫他抹?!皶魅纠?,傻瓜!” “你再說一次!”
“說什么?”
“說‘傻瓜’。我好喜歡你叫我‘傻瓜’!” 他笑笑,欠身伸手摸我的臉說,速度放慢了一倍,說:“傻瓜?!蔽液咧鑾退屑毜夭了帲臐M意足地感覺他的腿慢慢在我手里放松下來。房間里很安靜,只有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歌。鑒于上一次不良的表白,我沒告訴他,那是我第一次親近地握著一個男人的腳,且是一個正被真菌占領(lǐng)的腳。但,的確沒有任何勉強,在那一刻,我的手對他的腳,是出于由衷的愛護。
過了好一陣,許友倫問:“小枝,你究竟喜歡我什么?”我認真細致地處理著他的腳癬,繼續(xù)小聲哼歌,微笑不語。他又道:“我又不是帥哥,又沒什么錢,又不懂浪漫,腳又長癬。唉,你究竟喜歡我些什么?”我沒回答,盯著他的腳癬問:“我問你,為什么,這個,叫作‘香港腳’?”“哪有,這個才不是,只是普通真菌感染,哪有到那么嚴重!”“我就是想知道嘛,為什么那種叫‘香港腳’?”“很多都沒理由的。那你知不知,為什么全世界球迷都叫國際米蘭‘表妹’?”“為什么?”“我忽然不想講了。”“為什么?”“因為,你握著我腳的樣子好性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