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刻君珂才明白，為什么大燕百姓近乎瘋狂地膜拜這個人，為什么兇殘無情的黑螭軍也對他不敢違抗——這人無須講經(jīng)誦法，借佛的光芒來打扮自己，他本身就是信仰的表達。

萬眾騷動，他隨意一笑，撲通！撲通！有人栽倒。

“何必邀約十里楓林，如此鋪張？”君珂又聽見了那個華麗的嗓子，帶著淡淡的不贊同，“了行大師，我是確實不會講經(jīng)的，驚擾百姓，非你我所應為，就此別過吧。”

他對面那干癟老和尚，臉色很有些難看，并不像是因為這一句責難而不滿。君珂眼尖地注意到，兩人腳下，各有落葉，了行腳下片片碎裂，梵因腳下，卻是完整的。

看來這場論禪已經(jīng)到了尾聲，并且分出了勝負。

“阿彌陀佛?！崩虾蜕泻鲜笸?，臉上的每道皺紋卻還寫滿不甘和執(zhí)拗，“老衲還是有一個問題不解，入我佛門，求清凈法身，葷酒入腹，濁氣浸淫，如何清凈？”

梵因靜靜看著他，那眼光也像金色的日光，看似渾然一體，其實無限經(jīng)緯，博大廣闊，不見其去處和來處。

他突然一伸手，摘了兩片楓葉，微笑，“方丈，這是什么？”

了行仔細地看了看兩片葉子，半晌沉聲道：“楓葉。”

梵因微笑，手一搓，葉片自他指間碎落，瞬間成齏粉兩堆。

“方丈，這是什么？”

了行注目那堆碎片，臉色微變，隨即道：“還是楓葉，世間萬物，不變本源?！?/p>

“不?！辫笠蚴忠蝗觯蹓m散入秋日空氣里，他華麗的聲音聽來淡泊空靈，不似在塵間。

“是塵埃，滿眼塵埃?！?/p>

隨即他一笑轉身，再不回首。

了行臉色大變，踉蹌后退，又踏碎一枚楓葉，嘴唇嚅動，卻最終沒有開口。

梵因緩緩步開，他行路的姿勢和常人也不同，感覺不到衣袍的波動，輕而緩，令人覺得每道衣紋，都脈脈溫存。

眾人潮水般后退——雖然沒聽懂兩位大師的禪機，但很明顯了行輸?shù)脧氐住凵裨桨l(fā)敬慕，自覺讓出道路，有人欲待呼喊出心中祈求，卻不由自主屏了聲息。

人群之外君珂仰天嘆息，“什么叫氣場？這就是！”

人群自動散開，后面卻突然起了喧囂，步聲雜沓，一陣擁擠。人們踉蹌閃開，隨即便見幾個形容狼狽的人，一邊不斷踢開擋路的百姓，一邊向梵因沖了過來。

“大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