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起來做什么，黛安？把星星變回來嗎？”

“我想也是。”她頓了一下，又說：“泰勒?！?/p>

“怎么了？”

“你記得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你在說什么，你是說今天嗎？”

“不是，我是說，這一輩子你記得的第一件事。我知道問這個很蠢，不過，如果我們可以不談天空，聊一點別的事情，聊個五分鐘十分鐘，我心情會好一點?！?/p>

“我記得的第一件事？”我想了一下，“那應該是還在洛杉磯的時候，在我們搬來東部之前?！蹦莻€時候，我爸爸還活著，在愛德華·羅頓的公司上班。他們的公司才剛起步，在加州的薩克拉門托?！拔覀冏〉哪情g公寓，房間里有很大的白色窗簾。我真正記得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那些窗簾被風吹得飄來飄去。我記得那一天太陽很大，窗戶開著，有一陣風輕輕地吹進來?！睕]想到這樣的回憶忽然有點辛酸，仿佛看著逐漸消退的海岸線，最后的一瞥?！澳隳?？”

黛安記得的第一件事，也是薩克拉門托的往事。不過，她的記憶和我截然不同。愛德華帶兩個孩子去參觀工廠。當時，盡管杰森的角色已經公認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愛德華還是把黛安也帶去了。黛安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地板上有一根根穿了孔的巨大圓柱，像房子一樣大的滾動條纏繞著極細的鋁纖維，還有持續(xù)不斷的震耳欲聾的噪音。每一樣東西都如此巨大，讓黛安產生一種預期，說不定會看到一個童話故事里的巨人被鐵鏈綁在墻上，那是她父親的囚犯。

那并非美好的記憶。她說，她感覺自己幾乎迷失了，被遺忘了，被遺棄在一個巨大駭人的機械世界里。

我們聊著從前，聊了好一會兒。后來黛安說：“看看天空吧?！?/p>

我看看窗外。西方的地平線已經浮現(xiàn)出一絲微光，讓無邊的黑暗轉變?yōu)樯钌畹乃{色。

我不想承認自己松了一口氣。

“看來你是對的?！彼鋈婚_朗起來。她說：“太陽終于要出來了?！?/p>

當然，那其實不是原來的太陽了。那是一個假的太陽，一個仿造得很精巧的太陽。只不過，當時我們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