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們掏出長槍短炮,對著周圍風景一通咔嚓咔嚓地“掃攝”。有幾個甚至還走到里納老人的身邊,連說帶比劃解釋了半天,終于請他們當了一回自己的模特,亂哄哄照了個遍。老人們略帶羞澀地笑,要求看一眼照片。當他們看到數(shù)碼相機中自己的樣子時,都不約而同地捂嘴笑起來,發(fā)出“阿嚏,阿嚏”的聲音。
我沒帶相機。旅行對我的意義尚還模糊,究竟是歷程更重要,還是沖印出來的紙片更重要,我暫時搞不清楚。何況船上很冷,江風不大卻足以剔骨。我戴上墨鏡,扣緊衣帽,把雙手縮進袖管里。
“快看!白鷺!”一哥們兒興奮地叫嚷。
眾人抬頭,瞥見一群白色鳥類呼啦啦振翅飛過頭頂--白鷺恐怕是沒可能了,人總愛夸大旅行中的見聞。
但不管怎么說這一切仍然是美的。早春的江水,淺灘顯露。原本浩瀚的江面少了一分草莽,卻多了一絲柔情。天空藍得深邃而耀眼,晨光的羞澀模樣倒映于水面,水域如同輕紗遮蔽的少女的胴體。分不清誰是誰的點綴,流水?抑或灘涂?
一哥們兒悄悄掩到我身邊,撞了我一下。
“喂,給你看樣好東西?!彼荒樕衩亍?/p>
“什么?”我看他,興趣缺缺。
“喏。”他把相機伸到我面前。
我瞥了一眼,心臟突然一下緊縮。發(fā)亮的小小屏幕中是海飛暗色的臉,很大,幾乎占據(jù)了整個畫面。他低垂著頭,帶帽衫的帽檐兒拉起來,遮住了大半張臉。下巴尖利而瘦削,黑色胡楂幾乎與鬢角相連。
整張照片爆發(fā)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力量。陰影、桀驁、鋒芒而倔強。它包裹住了我,像旋渦,拽著我一直向下墜落。我無法相信那是海飛,但我又不敢說那不是海飛。真實的海飛,究竟存活在哪里?在我們面前?還是在這方小小的熒幕里邊?
“怎么樣,感覺很棒吧?”那哥們兒十分得意。
我聳了聳肩,“就那樣?!?/p>
“什么叫‘就那樣’?”他叫起來,“難道你不覺得這張照片捕捉到了海飛不為人知的另外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