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他經(jīng)常做一個夢,夢到自己朝著要去的方向走,涉過一潭靜水的時候,人頭蛇身的鄭微從水中一躍而起,緊緊地糾纏住他,讓他不能呼吸,只能跟隨她沉溺到深水里。一片幽藍的水底,她的長發(fā)搖曳,面孔嬌艷,他絕望地掙扎卻無力擺脫,最后,只覺得安靜,很安靜。然而醒來的時候通常是一頭密布的冷汗,他把做夢的原因歸咎于他把對她的厭惡帶入了睡眠狀態(tài)中,看來他得漸漸避免在睡前想起這個恐怖分子。
所有的人都會無意識中,在心里將敵人的能力放大,陳孝正在將鄭微視若洪水猛獸的時候,通常忘記了,她再怎么強悍,也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如果他能在她低頭的時候多留意片刻,那么,他將從她眼神的黯然里得到更多勝利的喜悅,可是他從來沒有,他的眼神總是在她身上轉(zhuǎn)瞬又離開。鄭微沒有真正經(jīng)歷過愛情,她不知道別人的愛情是怎么樣的,她只有憑著自己的直覺,傾盡所能地去靠近她愛的那個男孩。雖然她的方式讓人看上去那么啼笑皆非。然而他的冷淡就是一道南墻,她撞了好多次,頭破了,就戴上盔甲,這不,墻基動搖了,她也疼得忘記了。
認(rèn)識的人都把她跟陳孝正的事視為經(jīng)典,黎維娟說她簡直就是丟女孩子的臉,放著好好的人不愛,找個啃不下來的自討苦吃。何綠芽和卓美驚訝都還來不及,朱小北干脆將她奉為偶像,只有阮阮問她:累嗎?她笑著點頭,再搖頭。鄭微攻略的第四步,不就是任他惱我、氣我、躲我、煩我,我自纏他、追他、黏他、不放過他嗎?求仁得仁,又有什么苦?何況,少年人的愛戀,也許愛情方式是錯的,然而愛情的直覺永遠是對的。
芒果樹開始成熟的季節(jié),也就到了期末考降臨的時間。經(jīng)歷了上個學(xué)期馬哲低空飛過的悲劇,這一次的鄭微再也不敢臨考前再去摸佛祖的美腿。畢竟他們的考試不像黎維娟這樣的文科生,老師期末在課本上畫一輪重點,把這些看一遍混個六七十分完全沒有問題。就他們建筑工程學(xué)院來說,同一學(xué)年有兩門以上主要科目被重修的話,就得強制留級,而且倒霉的人不在少數(shù)。大多數(shù)是遇上了鐵血的老師,在專業(yè)課上亮了一門紅燈,公共外語又不慎落馬,補考通不過,就只得跟低年級的師弟師妹坐在一個教室里了。鄭微雖然散漫,但也把留級這種事當(dāng)做奇恥大辱,絕不能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所以停課之后,在床上效仿卓美過了幾天樹獺一樣的生活后,就乖乖地跟著阮阮去教室自習(xí)了。
考試前的自習(xí)教室永遠人滿為患,于是占座蔚然成風(fēng),至于占座的工具,有用書的,用筆的,用作業(yè)本的,用水壺的。有一次鄭微和阮阮早餐過后經(jīng)過教室,發(fā)現(xiàn)兩個視野極佳的空位,大喜之下連忙占據(jù)之,只可惜身無長物,阮阮又不主張用鑰匙來占位。于是鄭微掏出身上唯一的一包餐巾紙,抽出一張,借筆寫上“此桌有人”四個大字,拍在桌子中央,拉著阮阮回宿舍拿書,力求速去速回。無奈返來之后發(fā)現(xiàn)位子已然被一個男生占據(jù),更可惡的是那張餐巾紙被貌似感冒的他順手用了,揉成一團丟在旁邊。
阮阮上前說理,那男生如何肯讓,只說沒見過用餐巾紙占座的,而且反問,即使可以用任何東西來占位,又如何能證明餐巾紙是她們的?阮阮本想撿起餐巾紙讓他看看上面的字,無奈實在惡心,只得作罷。一旁的鄭微大怒,撿起桌子上掉落的一根長發(fā),看了看,又拔下自己的一根發(fā)絲,兩根長度正好差不多,她理直氣壯地說道:“看見沒有,這就是我用來占座的東西,我的一根頭發(fā),有本事你也從身上拔一根這么長的,任何部位的毛發(fā)都可以,只要和這根一樣長,我們就離開!”男生鎩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