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S夫人回答,臉上又露出一副自感無比善良的神情,“非要求著來的,家里窮,嫁個老公沒本事吧,還喝酒打老婆,人還不規(guī)矩。沒法子離了婚。當(dāng)時離了婚還拖個孩子,在外面東混西混的,沒個正經(jīng)日子。就她那副模樣,我看也是難混的。最后輾轉(zhuǎn)托人求,再三求,說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又都是老家人,我這人心軟,看她模樣也還老實,想,那就用吧?!?/p>
“哦,您心腸真好,這樣她算是有個安心窩了。對了,她還有孩子是吧?她孩子呢?”
“孩子?”S夫人反問一句,似乎不明白我為什么會問這件事,“哦,在老家,應(yīng)該是在老家,給姥姥、姥爺帶著。那個小孩兒都沒來過。鄉(xiāng)下孩子,臟、鬧、沒規(guī)矩。我身體不好,可受不了。怎么,這有什么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蔽亿s快聲明,“就是聽您一說隨口問一句?!?/p>
說話間,那個大胖已經(jīng)放好飯菜又走了回來。我就勢停止,表示自己想和這位保姆出去單獨談?wù)劇?/p>
不等那位S夫人表態(tài),這位看來憨厚無比的大胖就立刻同意了,滿臉的天真、爽直與熱情。在向外走的路上,她就主動絮絮叨叨地給我形容起S夫人的痛苦來。那口氣聲調(diào),乍一聽會以為這人是在說自己呢。
真是任誰聽完這些話都會把這樣的人視為知己或忠仆!
我自己也不知為什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困惑。
在這位看來忠心耿耿的大胖的述說終于告一段落,開始同情地咂咂嘴的時候,我才隨口問了一句:“能告訴我你一個月多少工資嗎?”
為什么問這個問題?坦白地說,就跟問S夫人“保姆的孩子在哪兒”一樣,并非懷疑,只是一種習(xí)慣,沒得問就先排除唯一可能的嫌疑人有什么可能起歹心的動機吧。比如如果不能照顧孩子,掙錢又少,主家再苛刻,那起什么怨恨、歹心就不是不可能的事。
這只是職業(yè)習(xí)慣,當(dāng)然,這話聽著肯定不甚友好,所以一般人都會不太開心,甚至有些戒備。
大胖也不例外,她眨眨眼,同情的表情消失啦,變成了狐疑。她狐疑地審視了我一會兒后,又一疊聲地說S夫人對她怎么好,S小舅子對她怎么好,S書記對她怎么和善,S書記家的親戚怎么和善,還有這個家看著怎么好,住著怎么舒服之類的話。
在這滔滔不絕的贊美之后,大胖又神情一轉(zhuǎn),目光凜凜、表情兇悍、口風(fēng)十分凌厲地告訴我:“傻子都看得出來S夫人的不舒服是為什么?就是因為S書記總不回家,外頭狐貍精太多!”
隨后這位黑壯的保姆又罵了一陣男人的沒良心與無恥。這一次我懷疑是她想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才會如此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