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根本沒聽見她說什么,匆匆笑了笑,說:“好了,不跟你瞎貧了。我還有事,得走了?!彼p輕拍了拍她的肩,就像長輩對孩子那樣。然后轉(zhuǎn)過身,往西南門外走去。
是他一貫的自信讓他寬容?還是他生來就沒有嫉妒之心?或是他其實根本就沒多么在乎過她?她望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心中迷茫起來。
4
暑期,繼父的兒子兒媳帶著八歲的女兒來上海歡度假期,臨時住在家里。家中頓時熱鬧非凡,總是一屋子人吵吵鬧鬧地講粵語。
母親表面上熱情款待,私下里同蘇揚嘀咕不止。她說港巴子(繼父的兒子)在動老頭子公司的腦筋,欺負(fù)她聽不懂粵語,堂而皇之地跟老頭子談條件。母親又說:“老頭子有多少鈔票我心里有數(shù),港巴子想搶財產(chǎn),我就打官司?!?/p>
蘇揚只感到煩悶。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自然包括“嫁有錢人”這件事。母親改嫁的時候,蘇揚不過四歲。她無權(quán)選擇,但卻跟著獲益了十幾年,若優(yōu)越的生活條件算作一種獲益。顯而易見,人在什么事情上獲益,必在什么事情上受到限制。
那么此時,蘇揚母女在一屋子的粵語中,是不該有抱怨的。
不可否認(rèn),蘇揚對母親懷有憐憫,甚至還有一絲輕蔑。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否認(rèn)母親,便是否認(rèn)她自己的生活。為母親的拜金定罪,便是為自己這十幾年的安逸生活定罪。
剛滿二十歲的蘇揚,對人生的許多命題依然看不透,想不明,渴求答案,卻知道總有些問題注定無解。她自有其渺小而卑微的盼望與失望,有其秘密的痛苦需要獨自消化。她對家里的人與事感到無力,并且無奈。
這天中午,母親接到一個電話,一聊聊了十來分鐘,然后又喊蘇揚去聽。母親把話筒交給她的時候,歡天喜地地罵著:“這小鬼頭,談朋友了還瞞著大人。人家都把電話打到家里來了?!?/p>
“啊?誰?”蘇揚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你男朋友啊?!蹦赣H把話筒往她手里塞,嫌她磨蹭。
哦,是李昂?!澳阍趺粗牢壹译娫挼??”她接起話筒就問。
“想給你個驚喜。”他答非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