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軟實力主要來自三方面：文化（在其能發(fā)揮魅力的地方）、政治價值觀（無論在國內外都能付諸實踐）、外交政策（當其被視為合法，并具有道德權威時）。先談談文化。文化是為社會創(chuàng)造意義的一整套價值觀和實踐的總和。文化有多種表現(xiàn)形式，通常被分為迎合精英品位的高雅文化，如文學、藝術、教育，以及側重大眾娛樂的流行文化。當一國的文化中包含了普世價值觀，其政策中推行的也是被他國認同的價值觀和利益，那么雙方就會建立一種兼具吸引力和責任感的關系，該國得償所愿的可能性也會相應大大增加。狹隘的文化和價值觀不可能產(chǎn)生軟實力。德國《時代周刊》主編約瑟夫·約弗曾經(jīng)評論說，美國的軟實力遠遠超出其經(jīng)濟和軍事資產(chǎn)的規(guī)模。“美國文化，無論雅俗，其對外傳播的力度是自羅馬帝國以來從未有過的，況且其中還頗有新意。羅馬和蘇聯(lián)的文化影響止步于軍事邊界，而美國軟實力統(tǒng)治著整個世界?！?/p>

有些分析家簡單地將軟實力當作流行文化的力量，他們錯將軟實力行為等同于制造軟實力的文化資源，混淆了文化資源和實施吸引力的行為。例如，歷史學家尼爾·弗格森曾將軟實力描述為“諸如文化和商品所具有的非傳統(tǒng)力量”，之后他又輕描淡寫地稱“它們確實，只是軟弱的力量”。當然，可口可樂和巨無霸無法在伊斯蘭世界吸引人們熱愛美國；朝鮮前領導人金正日鐘愛比薩餅和美國影視，可這些都不會影響他實施核計劃；上等的葡萄酒和奶酪不能確保法國的吸引力；日本的口袋妖怪小游戲人氣十足，但這并不等于其政策也能處處如魚得水。

上述例子并不能否認流行文化是軟實力的來源，但從中也能看出，實力資源的效用取決于環(huán)境。坦克開進沼澤或叢林里，就不再是強大的軍事力量。在一個沒有工業(yè)基礎的國家，煤炭和鋼鐵算不上重要實力資源。吃麥當勞的塞族人支持米洛舍維奇，穿著印有美國標志t 恤衫的盧旺達人實施著種族清洗的暴行。一部在中國和拉美備受追捧的美國電影，到了沙特和巴基斯坦可能適得其反，只會削弱美國在當?shù)氐能泴嵙Α５偟膩碚f，有調查結果顯示，在流行文化的作用下，美國在他人眼里“令人興奮、充滿異國情調、富有、強大、引領潮流——處于現(xiàn)代化和創(chuàng)新的前沿”。 “在一個人人都想過上美國式好生活的時代”，美國的這種形象很有吸引力，“即使那些了解美國生態(tài)、社會、平等陰暗面的政治公民也不例外”。比如，一個年輕的中國激進分子在談到法律維權時會說，“我們看過許多好萊塢電影，有關于婚禮的、葬禮的，還有不少打官司的。所以我們認為，人的一生中上幾次法庭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美國有意強化中國的法律體系，那么這些電影的效果要遠遠大于美國大使就法制重要性所做的專門演講。

我在下一章中將談到，美國流行文化在不同地區(qū)或群體中的吸引力（排斥力）各不相同，與此相對應的是，美國官員在當?shù)赝菩姓邥r的難易程度也會有所不同。比如在伊朗，觸怒毛拉的好萊塢形象沒準在年輕人看來獨具魅力。在中國，不同群體對美國文化的好惡可能正好相互抵消。

文化有多種傳播方式，商業(yè)途徑只是其中之一，此外還有人際交往、訪問、交流等。美國有50 萬來自海外的留學生，他們中每年都有人學成歸國，還有那些在硅谷創(chuàng)業(yè)成功后衣錦還鄉(xiāng)的亞洲企業(yè)家們。這些人是美國出口思想和價值觀的載體，美國的實力通過他們被輸送到各國精英的頭腦中。許多中國父母把子女送到美國深造，這些年輕人所描述的美國形象與中國官方所宣傳的顯然不一致。同樣，巴基斯坦前總統(tǒng)穆沙拉夫有個兒子在波士頓工作。美國在勸說穆沙拉夫改變政策并支持其在阿富汗的行動時，讓他聽聽兒子的意見也許會有所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