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爾的國內(nèi)航線用的都是螺旋槳小飛機,起的名字都極有當?shù)靥厣?,佛?Buddha)航空,度母(Tara)航空、喜馬拉雅雪人(Yeti)航空。這些或吉祥或彪悍的名字并沒有給他們帶來好運氣,不時會有客機一頭撞在雪山上。
飛機很小,擠擠挨挨地塞滿了20多個乘客。空姐費力地關了幾次,才把機艙門合攏。不靠譜的螺旋槳呼啦啦轉(zhuǎn)起來,整個飛機跟著顫抖,頭一次坐這樣破爛的飛機,我心里不禁惶惶然。
空姐遞來一個小籃子,里面裝著大朵的棉花和糖果。這服務真文藝小清新,我和青兒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兩樣東西有何用途。灰灰拿起一團棉花,指指嘴,示意吃掉。我半信半疑,灰灰一本正經(jīng)的面孔后明明藏著壞笑。
還是Jason靠譜,他知道灰灰在跟我開玩笑,伸手揪下兩團棉花,搓成小球,塞到青兒的耳朵里,又剝了一顆糖遞給她。
我狠狠地看了灰灰一眼,使勁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盡管飛機轟鳴,我還是聽到了他的慘叫。人家Jason對青兒,那叫一個細致體貼,只有灰灰這樣長不大的超齡兒童,才喜歡看我出丑。
灰灰討好似地剝了顆糖遞給我,我哼了一聲,很不情愿地扔進嘴里。椰子味在舌尖上融化,連雪山都變得香甜起來。
空姐看著我們打鬧,也跟著笑起來。
一陣風吹來,飛機好像失控般地要撞到山上似的。機長大概是在炫耀技巧,在兩座山峰間自由穿梭,有時貼著山谷飛行,離雪山那么近,好像伸手就能摸到上面的冰雪。下面的青山、白云、梯田、城市、河流,滿眼是綠得濃郁的景物。
一個大拐彎,飛機降落在了Jomsom。面對雪山果然冷得要命,整個感覺和博卡拉完全不同,清冽的風,冷靜的天空透著冰藍色。青兒身上只穿了一件吊帶背心,Jason從登山包里翻出外套遞給她:“快穿上,高原上不能感冒。”語氣既充滿關切,又好似命令。我覺得他身上混合著令人特別喜歡,又有點討厭的氣質(zhì)。穩(wěn)重成熟固然可取,在他的眼中似乎一切都已有安排,不會再有意外。即便意外出現(xiàn),譬如青兒突然決定和我們來木斯塘,他也能隨遇而安。對他來說,這里那里,這個那個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不同。他對別人始終保持著禮貌和微妙的距離,不僅僅是對我們,包括青兒。若兩個這樣的人在一起,倒沒什么不妥。但直覺告訴我,青兒絕不是這樣的人。她的情感充沛得如同滿是汁液的果實,需要小心捧住,哪能面對這樣堅硬的南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