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印度的吶喊》第二章 抱負(3)

印度的吶喊:亞洲崛起與壯大的見證 作者:(美)阿南德·格里哈拉達斯


不過在現(xiàn)代印度,種姓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的樣子了。以前,作為罪惡核心的賤民制度規(guī)定某些種姓非常低下,甚至是不道德和不能接觸的。這個制度在我父母出生前就已被宣布為非法。在他們年輕的時候,印度大刀闊斧地廢除這個制度。印度從國家層面為低種姓的人留出了幾百萬個政府工作崗位和大學入學名額,利用法律來懲罰和阻止“種姓主義”的行為。民主逐漸為那些出身低賤的領(lǐng)導人騰出空間,所以很多印度人現(xiàn)在堅持把自己的低種姓地位當成團結(jié)和自豪感的徽章。在農(nóng)村,這些改變的影響較小,種姓依然延續(xù):很多人還是了解和在意家庭出身,很多仍然做著與自己的種姓有關(guān)的工作。在城市里,不管是乘坐公交車、在辦公室里工作還是雇用仆人,人們往往不知道也不關(guān)心和自己打交道的人來自什么種姓,這在我父母的時代就開始了,何況是現(xiàn)在。但是即使是在城市里,在彬彬有禮的談話背后,種姓仍然會影響很多人的生活,使他們或一帆風順或舉步維艱。種姓制度的殘留影響不是硬性的等級劃分,而是等級劃分背后的理論影子:印度人心中直覺地認為人類是分等級的,有些人天生就是主人,而有些人生來就要伺候這些人。

在印度的新等級制度中,餐館里的侍者可能是個婆羅門,而他的顧客是個賤民——至少已經(jīng)有了這么大的改變。但是顧客仍然按照傳統(tǒng)角色所要求的方式和侍者說話,只是他們的種姓已經(jīng)不存在了:冷嘲熱諷,趾高氣揚,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侍者則會聆聽、采納、微笑并連連點頭,就像仆人的慣常舉止。我來到印度后,看到的就是這種淡化的沒有種姓的種姓制度。在孟買麥肯錫公司的電梯里,我注意到人們的身高分兩等。分別是高級管理人員和送貨員,前者比后者平均要高1 英尺。他們的臉龐似乎更豐滿,五官更端正。他們腿不瘸,身上沒有腫塊,皮膚光潔沒有斑點,因為他們有辦法來對付這些東西。送貨員膚色較黑,其貌不揚,身體外形有問題的也多一些,歲月的滄桑讓他們疲憊不堪。他們弓形腿,眼睛沒精打采,手指畸形丑陋,由于多數(shù)人都瘦得皮包骨頭,所以和整個身體輪廓相比手腳顯得很大,使他們的身體比例看起來更像骨架而不像活人。當然,不僅僅是送貨員,他們各行各業(yè)的兄弟姐妹也都是這個樣子。指揮交通的低級警員,腰細得就像富人的大腿,一個沒有任何權(quán)威的執(zhí)法人員根本引不起人們的恐懼。一流餐館的服務(wù)生,禮服在營養(yǎng)不良的瘦弱身體上松松垮垮,在上菜時鞠躬,點頭哈腰,“先生,先生”地不離嘴。孟買五星級酒店衛(wèi)生間里的服務(wù)人員在你走向盥洗池時就開始敬禮,擰開水龍頭,把肥皂送到你手里,遞毛巾然后再敬禮,與此同時不斷輕聲說著:“對了,先生。好的,先生。謝謝,先生?!泵腺I尼彬濱海大道(Nepean Sea Road )上豪華公寓的仆人們白天在里面干活,夜里則睡在外面的過道上,根本得不到信任,在里面清掃廁所的人卻不允許使用這些廁所。

作為一個旁觀者,我看到這些情景的第一反應是反感和自豪感夾雜的感覺:對這種普遍的丟人現(xiàn)眼感到反感,為自己巨大的同情心感到自豪??吹角妇蔚牟宛^服務(wù)員和慌忙逃避的清潔工時,我會告訴自己我來自哪里,我絕不會那樣對待任何人。或許我是對的。但是當我把這個想法講給印度人聽時,他們總是跟我說我并不理解,在這里別無選擇,我太理想主義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曾經(jīng)嗤之以鼻的東西漸漸習以為常,然后我自己也逐漸這么做了。我發(fā)現(xiàn)自己也隨順了舊印度的態(tài)度。有生之年頭一次,我有了自己的兼職仆人。我們的關(guān)系是溫暖的工作關(guān)系。我給他們大體指導,但讓他們自己去作決定。我了解他們的家庭情況,還和他們開玩笑。但是久而久之,我也覺得自己變得不屑一顧起來,更經(jīng)常地批評他們的錯誤或覺得他們懶散健忘。一開始我在感謝女傭為我做了什么事情時不再轉(zhuǎn)頭看著她的眼睛了,后來我連感謝都不表示了,只是像特權(quán)階層那樣自以為是地點點頭或者咕噥一聲。我開始冷酷起來,成了統(tǒng)治者,開始對那些伺候我的人不耐煩,不再道歉或表達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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