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時,他心滿意足地準備抽身了,因為他已經(jīng)勾勒了一個偷情故事的梗概,如果有人要雇用他做私家偵探,或是他要敲詐這個女人的話,一個下午的跟蹤已經(jīng)足夠了。
在失業(yè)的日子里,跟蹤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樂趣。李南國不禁有些得意。任何一行的初哥往往都很得意,那時候他們還沒見過陷阱。四月成了一個頗不受歡迎的月份。氣象預報總是出現(xiàn)冷暖空氣打架的說法,冷空氣要走走不了,暖空氣要進進不來,于是就在城市上空僵持著、摩擦著,雨不停地下,氣溫也就一會兒高一會兒低地輪流出現(xiàn)。某些日子,那些迫不及待地要亮胳膊亮腿的剛顯露了一天,次日的急降就讓他們披上了羽絨服,掛上了皮衣。那些按照季節(jié)要開放的桃花、櫻花,剛想做出一些漂亮的姿態(tài),一夜的狂風就把她們給橫掃在地,連一兩個星期招展的日子都不留給她們,于是水塘里,路上,都是殘花的影子,活像被摧殘的兒童沒有陽光的童年。
在醫(yī)院的監(jiān)護病房里,劉鐘眉頭緊皺地盯著窗外。窗戶上不時劃上幾絲雨線,即使春色已經(jīng)被搞得七零八落,但畢竟是春天,本應(yīng)該復蘇的季節(jié),他卻擔憂著躺在床上的老婆到底會不會醒來。旁邊,心電圖指示儀正上下地移動著,像走勢平穩(wěn)的股價。三天前,余恒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幸虧發(fā)現(xiàn)及時,送到醫(yī)院洗胃,才保住了一條命?,F(xiàn)在,她煞白著一張臉,被呼吸器罩著,劉鐘心頭一陣厭惡——她不會成植物人吧?要是那樣的話,自己就慘了,才26歲,就得背負逼妻自殺的惡名。
余恒長得不錯,美得很正確:端莊,了無邪意。只是如此一來,就不那么媚氣,你找不到一個人既端莊又嫵媚的。而張瑾的臉正好相反,媚氣,一看就充滿了故事。
正發(fā)著呆,門開了,劉鐘的母親倪賢媛走了進來。她個頭不高,兒子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身高就超過了她,她焗過的黑發(fā)遮不住執(zhí)拗著躥起來的白發(fā),額頭上的橫紋就像死囚在牢房里用飯勺在墻上刻下的痕跡,連整張臉的女性特征都被遮蔽了。歲月打你耳光的時候,不會因為你是女人,就下手輕一點,但她那雙小眼睛一點沒有混濁,相反更加銳利。
她的衣著非常簡單,一件米黃色的風衣顯得有些寬大,大概是外面落雨的緣故,她灰色的褲子卷了些起來。光從外表看,很難讓人相信她竟然是“福布斯富豪榜”劉氏家族的實際當家人。公司里有一種說法,要不是男權(quán)社會之下,這個家族一定要姓劉的話,公司早就該叫倪氏家族了。
倪賢媛用眼睛把兒子“叫”了出來。
“幾天了?”她厲聲地問道。
“前天晚上的事情?!眲㈢姼悴磺宄?,自己從來斬釘截鐵的聲音,怎么到了老媽這里,就自然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