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笑話被貫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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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穴井將夫手中取過紙質(zhì)信封的時候,我有一種不協(xié)調(diào)的感覺,那是因為那東西盡管體積蓬大卻是很輕。
彩色復印資料裝在三個四角形的A3信封里,各份原件應該是在大幅和紙上加入文字和繪畫的文人作品,就連墨跡和顏料的滲透痕跡都完好地復印下來了。然而,我所期待的、可稱得上實際內(nèi)容的信函卻是一件也沒有……
在我的記憶里,家父總是在那間狹小的房間里做著與家傳行業(yè)的業(yè)務無關(guān)的事情,我曾偷偷看見他在那里恭敬地用雙手捧持著尤其是來自高知那位先生的、作有畫和贊的大紙。
“那上面,寫著什么樣的事情吶?”我當時詢問家母。
“是我們都不太清楚的事吧!”家母只是如此回答,不過那可是含有十足敬意的表述方式。其后,在我忘了曾如此詢問過的時候,她卻向我說明道:“爸爸發(fā)現(xiàn)《大漢和辭典》第一卷出版了,爸爸還說,諸橋先生(〖注〗諸橋轍次(1883—1982),編有《大漢和辭典》和《廣漢和辭典》等)的大作如果連后面數(shù)卷也都完成的話,就可以說不會再有找不到的詞語了!”
我對此所說的話語,也就是:
“人們寫的文字全都出現(xiàn)在辭典里了,所以就沒有新的東西吶?假如那樣的話就沒意思了!”家母把這些話傳給了家父,又來對我說:
“爸爸笑了,他說,說不定你打算自己寫出辭典里沒有的東西……”
我所知道的是,描繪著那些畫的作品,使用的都是被內(nèi)閣印刷局檢查淘汰了的“等外品”黃瑞香抄出來的紙張。即便當局默認把那些沒有通過檢查的原料抄成紙張的行為,當時在我來說,也還是挺可怕的事情。家母的反應則是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樣:
“爸爸說,雖然‘等外’是不光彩的事,可也能抄出優(yōu)質(zhì)紙吧……”
每當家父把那些紙張送給高知那位尊敬的先生,在用那紙繪成的畫面上添加漢字之贊的作品,便連同依然是父親提供的、用葡蟠和雁皮抄成的紙張寫的書信一起寄來。由于信上附有寫給家母的簡短話語,當我問及那是什么內(nèi)容時,家母便用冷淡的語調(diào)回答道:
“收到了松茸呀香魚呀、晾干的杜父魚,對此表示的回禮!”
我把收到的大信封暫且放置在架子上,所有封口的,都是只有信封卻沒有信箋的復印件,我為此而感到震驚。不僅如此,每當收到書信,父親都會為回復而寫底稿,并用橡皮筋將其與對方的信封固定在一起(母親一直夸獎著這個習慣),這些東西現(xiàn)在也沒有了。總之,我把椅子搬到架子前面,一頁一頁地連續(xù)閱讀復印出來的資料。在充滿峽谷的光亮尚未減弱之前,雖然不能說心情甚至壞到了郁悶的地步,可是上午剛開始作業(yè)時抖擻起來的精神,卻是不見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