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著沒事的時候，我就幫工廠收購稻草，父母也樂得派給我這份差事：一來我的腦袋瓜靈活，肯定不會幫著外人數(shù)錢；二來一車稻草也就是百八十塊錢的事，我即使失誤了問題也都不大。那時候，附近鄉(xiāng)鎮(zhèn)的農(nóng)民都會用車把自家的稻草拉到廠子來賣，還有一些是草販子，自己開車去附近鄉(xiāng)鎮(zhèn)低價收購稻草，然后再賣到廠子里賺個差價，一天倒上幾趟，也能賺些零花錢。

雖然我年紀(jì)小，但是這些給廠子送稻草的人都不敢小看我，誰要存心糊弄我，我一準(zhǔn)讓他吃癟。不僅如此，我還很會盤算。那時候廠子里沒有地秤，只能查草捆的數(shù)量。然后從其中挑選幾捆稱個平均值，用來計算每車稻草的總重量。每每這時候，我都會習(xí)慣性地抹零，再故意挑選一些草捆較小的上秤，這樣一來，每車稻草就能節(jié)省一二十元的開銷。

為此，草販子們給我起了個外號叫作“小鬼”，我和他們也混得很熟。由于整天待在草廠里很無聊，所以我就變著法地玩。草販子一般來送草都用拖拉機(jī)，偶爾也有人用一種怪異的農(nóng)用車，這車沒有方向盤，體形瘦小，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螞蚱”。記得有一次，我心血來潮非要在草廠里開上一圈，拗不過我的草販子只得把車讓給我，不過這家伙也夠缺德的，一不問我會不會開，二不告訴我怎么開，扔下車和鑰匙就進(jìn)屋開票了。第一次擺弄這種農(nóng)用車，一啟動我就傻眼了，原以為左右兩邊車把上的捏手是手剎，卻不承想那是轉(zhuǎn)向，就這么三拐兩拐，我就直接撞進(jìn)了草垛里。等被人從草垛里扒出來的時候，我渾身上下都凍透了。

草廠最怕失火，所以每晚都有更夫四處查看。農(nóng)村有點人家柴草垛的壞傳統(tǒng)，我們在這邊開廠經(jīng)商，難免會得罪當(dāng)?shù)厝?，于是這防火就更是重中之重。晚上沒事的時候我都會跟著更夫一起去草廠的各個角落巡查，可是這放火的賊從沒逮到過一個，卻無意中堵到了一對孤男寡女。這對野鴛鴦倒是干柴烈火，完全不顧這零下三十度的惡劣環(huán)境。偷情能偷到這種境界，讓我尤為敬佩。以前常聽說農(nóng)村人有苞米地里辦事的風(fēng)俗，現(xiàn)在看來，此話當(dāng)真，非常當(dāng)真。

隨著草廠不斷運(yùn)轉(zhuǎn)，倉庫里的成品貨也越堆越多。望著這上百噸的貨品，我就如同在瞧著一堆堆誘人的鈔票。但是父母卻不急著將這批貨品出手，一個原因是臨近年關(guān)，火車皮申請很難，另一個原因就是市場的前景一片光明，外貿(mào)公司為了最大限度地拉到貨源，一口氣將原定一噸680美元的價位提升到了720美元，這樣一噸就讓加工廠多出了近300元的利潤。于是父母按耐住喜悅的心情，因為他們相信，這個價位還會攀高。

事實證明，父母的眼光是正確的，只可惜有些變故是常人所想不到的。從那時起，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錢只有踏踏實實地揣在自己的兜里，那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至于自己覺得能夠手拿把攥但還在別人腰包里的錢，即便它無限地接近自己，那也不是自己的。因為這個世界最多的就是變故，意料內(nèi)的變故、意料外的變故、莫名的變故、毫無道理可言的變故……任何一個小小的變故都能讓人失算。而這些，都是人無力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