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正好，給你一個機會，親手了斷這個情分。許烈洪在北伐中負了傷，現(xiàn)在正在上海治療，有確鑿消息，他已經(jīng)站到了共產(chǎn)黨那邊，號召黃埔同學推翻總司令?，F(xiàn)在的局勢很不好，總司令憂心忡忡，黃埔軍是他的根本所在，是他平定天下的基石，如果根本動搖，勢必江山不穩(wěn)！你也是黃埔出來的，懂得厲害關(guān)系，是不是？”

聽著他的話，程天境的心一點兒一點兒硬了起來，收起照片，道：“我干！”

那人道：“老規(guī)矩……”

程天境道：“明白，死要見尸！”

那人笑了，道：“干好這幾件事，我在總司令那邊為你請功?！闭f完，起身走出酒館。

程天境目送他離去，沉默片刻，從貼身衣兜中摸出一張照片，那是他與許烈洪的合影，兩個青年軍官并肩站在戰(zhàn)壕邊，軍裝上粘滿泥土，神情冷漠，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可見局勢之嚴峻。那是棉湖之戰(zhàn)前夕，教導第一團千余之眾抵御上萬強敵，一仗打下來，兩人死里逃生，所部三營385名官兵僅存111名。程天境翻過照片，背面用鋼筆寫了一首詩，是唐代詩人孟郊的《汴州離亂后憶韓愈、李翱》：

“會合一時哭，別離三斷腸。殘花不待風，春盡各飛揚。

歡去收不得，悲來難自防。孤門清館夜，獨臥明月床。

忠直血白刃，道路聲蒼黃。食恩三千士，一旦為豺狼。

海島士皆直，夷門士非良。人心既不類，天道亦反常。

自殺與彼殺，未知何者藏?！?/p>

程天境默念到“忠直血白刃，道路聲蒼黃”這句時，心中發(fā)出一聲嘆息，過了片刻，目光中的感慨之情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酷的神色……